他眼前一黑,失血和剧痛带来的眩晕感再也无法压制,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面高高飘扬的“魏”字帅旗,以及那如同乌云般遮蔽了天空的关宁铁骑洪流。
他精心构筑的殿后防线,在魏渊绝对的力量和关宁铁骑无情的碾压下,彻底化为齑粉。
战场上,只剩下零星的抵抗和垂死的哀嚎。
关宁铁骑如同梳子般来回扫荡,无情地收割着残敌。
祖大寿的步军开始清理战场,收缴武器,押解俘虏。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残阳如血,将这片修罗场染得一片凄艳。
魏渊策马缓缓踏过尸山血海,李过部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他挥了挥手,冰冷的声音传遍战场:
“清理战场,就地休整一个时辰!火头军埋锅造饭!今夜子时,全军开拔,继续西进!”
永平府外的血腥厮杀声渐渐被甩在身后,但死亡的阴影却如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李过和他仅存的几名亲兵。
夜,漆黑如墨,寒风刺骨。
李过伏在亲兵队长杨制政的背上,左肩的箭伤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知道必须远离那片被关宁铁骑主宰的修罗场。
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不敢走官道,专挑荒僻小路,跌跌撞撞,凭借着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终于看到了滦州城模糊的轮廓。
城墙在熹微晨光中沉默矗立,城门紧闭,城头旗帜模糊难辨,根本分不清此刻盘踞其中的是大顺、大明还是刚刚破关的清军。
“将军,城门关了,看不清是谁的旗号,咱们…怎么办?”
一个亲兵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
贸然上前叫门,万一撞上明军或清军,就是自投罗网。
李过虚弱地抬了抬眼皮,看着紧闭的城门,嘴角扯出一丝苦涩。
他堂堂大顺制将军,竟落得如此境地。
“不能冒险…找…找户人家…”
他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
亲兵们搀扶着李过,在城外寻摸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处孤零零的农家小院。
院墙低矮,柴扉紧闭。
亲兵杨制政示意其他人警戒,自己上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谁…谁啊?”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个警惕而苍老的声音,门缝微微打开一条线,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写满紧张的脸。
昏暗的光线下,老农浑浊的眼睛扫过门外几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身影,尤其在看到被搀扶着的、脸色惨白如纸的李过时,瞳孔猛地一缩。
“你们是当兵的吧?”
老农的声音带着恐惧。
杨制政心中一沉,知道瞒不过去了,硬着头皮低声道:
“老丈,行行好,我们、我们兄弟受了伤,只想借个地方歇歇脚,讨口水喝,天亮就走。”
老农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尤其在他们的发髻上停留片刻,又仔细看了看他们的穿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们是大顺的人?还是大明的人?还是大清的?瞅着不像大清的,没辫子!”
杨制政和亲兵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乡野老农竟也知道分辨三方势力。
事已至此,杨制政只能咬牙承认:
“我们…是大顺的兵。”
“大顺的?”
老农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门缝开大了一些,光线照亮了他脸上复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