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姞并不理他,只转向理徵道:“我听鬼巫所言,句句在理,理徵,你方才为何不说偷盗之事?”
理徵迟疑:“也不能肯定萧采就是为将人盗走,也许寻欢后,还会放回……”
子姞歪头而笑:“「也许」?怪哉!你是理官,怎么倒还替罪人开脱?”
理徵大惊:“小臣岂敢!!”
子姞:“人被骗如林中,不是实情?不是盗窃?莫非大邑之内,如今人人皆可不问自取,寄希望于偷者「也许」归还?”
理徵忙道:“小臣绝非此意!只是,公子采毕竟身份特殊。”
“是啊,特殊。”子姞叹道:“采这人确实特殊,头颅长在两腿之间,素有恶名,叫我也听了许多风言风语。如今,昙妧是我王父赐奴,采又犯偷盗之罪,本该两相抵消。莫非,你与萧家有旧,要为他家遮掩?”
理徵一生刚正不阿,哪能听这种话?当即道:“是小臣欠缺考虑!此事细说来,确是公子采有罪在先,又惹鬼巫赐奴畏罪而死……小臣这便命人将那奴放走。”
子姞笑着摆手道:“诶~理徵也该依律断事,我非理官,不过是说些看法罢了。”
理徵面色阴沉:“非是因为王女所言,实是方才我已知有不周之处,不该只考虑身份差异。”
“那就好。我王父常赞你断事公允,不看情面、是非分明、令人信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子姞站起身,见众人肃立,叹道:“我今日本来想来看骑射,却偏遇到这等凶事,不得不问,好在诸事清晰,并无冤错。诸人归去后,皆需好好沐浴祭祀才是。”
说罢,起身端庄离去。
众人又跪地相送。
而妲己抬头,不免心中疑惑——
王女未免来得太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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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之驾声势煊赫折返,有近事官菱不免上前问:“王女,这等小事我来便是,何苦亲来?”
子姞小脸严肃:“恶来从不求人,他为此事求我,我当然要亲自来,才叫他感恩,知道天家多么重他。何况,采也确实是贵族,理徵判定也有难处。”
说到这,她又笑,“不过方才听来,纵然无我主持,妲己那张利嘴大约也应付得,无非曲折些。”
菱:“但王女终归出面及时,还是叫大亚欠下这个人情。”
子姞不免哂笑:“是恶来忒小题大做。”眼珠一转,又问:“他竟真对妲己有意?”
菱低笑,“鬼巫容貌,连我为女子,也要心仪。怪不得大亚。”
“也是,连我也极爱。罢了,恶来心仪谁随他去,只要皆忠心于天子即可。”子姞摆手,又回忆着方才情形,喃喃笑道,“想不到妲己真有些本事,呵……我还从未见理徵被人驳得如此词穷。甚好,既然是个巧人,迟早能在宗庙获取一席之地……”
菱也委婉低语:“且天子厌恶那些与贵族攀近的贞人,而妲己孑然一身,与贵族无亲属关系,民众又对她爱喜,正是绝妙人选……”
子姞欢喜抚掌:“无错!我此时才懂王父安排。只要她对王父足够忠心,又能将申豹取而代之,区区一个萧国偏门贵族又算甚?死十个我也不在乎。”
菱顺毛夸赞:“王女多智,既叫大亚欠了人情,又叫鬼巫见您亲切,一举两得。”
子姞越发眉开眼笑:“去传我令,不论妲己所求何物,皆尽力为她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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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宗庙,妲己让方姺打好热水,又备了一大壶热酒。
青女姚洗完澡、饮了酒,用嫩柳枝驱了邪,仍旧惊魂未定。
她仍记得自己被关在柴房之中,如待宰羔羊,但妲己冲了进来,命人将她解开。
她当时恐惧欲死,呆呆而问:“是要杀我?”
妲己却紧紧攥住她的手,笑道:“不,我带你回家。”
回家……
她躺在软和的床上,被熟悉的气息包裹。
这里已经是她的家……
妲己是真的将她看做了妹妹……
“好好睡去。”妲己轻柔抚摸着她的额发。
青女姚迷蒙道:“姐姐,也是饥樊救了我,否则我当时便要被公子采的奴杀死……”她微醺的面上极红,“我先前以为他桀骜,却再不想是个极好的人……”
“好……我自会赏他,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