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江缚是真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方茧漏风般的心脏,就像被泡在潺潺温水里,暖到颤抖。
江缚却没急着上来。
眼神脉脉地和她交流几秒,他才缓步迈上台阶,语调透着一股揶揄的宠溺,对眼巴巴看着他的方茧说,“挺聪明啊。”
“……”
他曲着长腿,俯身,抬手捏了把她哭肿了的脸,“还知道来这儿等我。”-
那天晚上,方茧其实准备去赵宝华那儿的。
从小她就这样,但凡和林雅芬闹矛盾了,她就去赵宝华那儿告状,赵宝华会做好吃的糯米藕给她。
就算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只要一吃到赵宝华做的香喷喷的糯米藕,心情就能立刻晴转多云。
可小时候和长大后,是不一样的。
小时候,她和林雅芬最大的矛盾不过是成绩没考好,在学校不听话,抑或是想和同学出去玩,林雅芬不让。
长大后就不一样了。
长大后,她跟林雅芬的矛盾就像不断繁衍的细菌,从简单的日常小事,一点点扩大,直至这些细菌变成她的新老公,新女儿,新家。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结,随着时间变成了死结,赵宝华也八十岁了,遭不住这些,做不了好吃的糯米藕给她。
现在,就连毛茸茸也不在了。
只要想到这些事实,埋藏在心底的无力感和难过,就会像汹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压抑太久,她哭得太凶,司机师傅都吓坏了,一个劲儿递纸巾给她,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报警。
方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礼貌地说不用,谢谢您,可豆大的眼泪就是不听话,噼里啪啦地往下落,顺着鼻腔苦涩地吞咽到腹中。
兴许是她看着太可怜,司机师傅安慰了她一路。
林雅芬电话也打了一路。
那口气怄在那儿,方茧到最后都没接,给司机师傅扫码付款后没多久,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个时间,学校大门早就封锁。
宿舍更是抓夜不归宿抓得很严。
她回去,不仅要记过,导员很可能还会联系林雅芬。
这些年都是这样,只要方茧有一点做的不好,林雅芬都会知道,林雅芬会找她谈话,用谆谆教导的态度,来帮她纠正自己的“错误”。
时间久了。
方茧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越来越迷失自我。
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林雅芬就又想起那个因她离世的优秀女儿。
朦胧的月色下,方*茧望着夜晚冷清空旷的街道,突然就不知道何去何从。
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她似乎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或许是出于对他的眷恋。
也或许是出于压抑已久的叛逆。
方茧蹲在路边像个傻子似的吹了好一会儿冷风,直到哭过的皮肤变得干涩,她才揉了把脸,下定决心去找江缚。
她不知道他在不在家,但总得试试,或者说,这个当下,她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允许自己去见他。
可直到来到他家门口,敲了好半天门都没人开,她才意识到什么。
是啊。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每天老老实实地在家。
说不定就跟哪个朋友泡吧去了。
这么一想,方茧突然又没劲了。
没劲得像是柳树抽了条,生活都没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