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无绮无法责怪任何人,但她的精神已经紧绷到极致,也疲倦到极致。
说完这些话,单无绮强撑着一口气,转身打算查看田里的庄稼。
但一阵强烈的晕眩突然席卷了她,她眼前一黑,双脚一软,转瞬间滑倒在地。
萨摩猛地冲过来:“单无绮!”
戴文惊叫一声,丢掉了学者的最后一丝矜持,手忙脚乱地跑到单无绮身边。
萨摩通红着眼睛,将单无绮牢牢钳在怀里。
戴文盯着萨摩的脸。
电光火石之间,戴文明白了什么。
戴文说:“松开她。”
紧接着,戴文又说:“她是你的师父。”
此话轻飘飘落入萨摩耳中,却犹如一道惊雷,眨眼间惊醒了他的魂魄。
萨摩盯着戴文,怔怔地松开单无绮。戴文的女弟子将单无绮接入怀中,轻手轻脚地检查单无绮的身体。
外城人陆奇走过来:“萨、萨摩同志。”
萨摩抬起眼廓极深的绿眼睛,阴沉,愤怒,仿佛地狱里翻涌的岩浆。
陆奇深吸一口气,把脸伸了过去。
陆奇:“你揍我吧。”
砰!
萨摩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上了陆奇的脸。
陆奇整个人翻滚了一圈,软绵绵地趴倒在地上。萨摩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又抬起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陆奇惊愕地抬头看着萨摩,其他外城人也齐齐投来视线。
这完全不像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萨摩。
现在的萨摩,仿佛一头笼子里的困兽,通红着双眼,磨吮着獠牙。
“你们这群幸运的家伙,把师父的好意弃之如敝履!”萨摩喷吐着愤怒的鼻息,但他的气话只说到一半,又投鼠忌器地收敛了一切锋芒,“……我甚至不能责怪你们——因为她爱你们。”
“萨摩。”单无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萨摩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
单无绮从女弟子怀里起身。
夜色如晦,单无绮明亮的蓝眸牢牢地盯着萨摩的脸:“你干了什么?”
萨摩咬紧牙关。
他向外城人低头:“对不起。”
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萨摩脸上的红痕。
那双手有着少女的柔软,却因长期的劳作覆满疤和茧。
萨摩微微驼着背,他也完全变了模样,从内城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变成了整日挑担打水的农夫。
单无绮皱眉轻触萨摩的脸:“谁打你了?”
萨摩闭上双眼。
足够了,足够了。
即使他的心迹一生都无法袒露,那又如何?她始终是他心灵的寄托,而他甘愿放弃余生所有的旷野与奔跑,做一只依偎在她脚边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