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阿娘那年,八岁。
阿蛮三岁。
当时很混乱。
所有人都忙着出入椒房殿和崇德殿。
他们说,阿娘的死有古怪。
他们说,娘娘那么好的人,怎么死了?
他们说,皇后深明大义。
……
他们都难过,但他们都不够难过,于是那一点聊胜于无的难过,都成了做戏。
包括父皇,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借阿娘的死,将太后在后宫的党羽都除了干净。
八岁,不小了。
姜姮将这一张张哭丧的脸都看在了眼里。
那满心的泪,忽的就流不下来,只能堵在眼眶里了。
停灵四十九日,百姓服丧百天,宗亲大臣都轮流地来哭丧。
金碧辉煌的灵堂,灯火通明的日夜,雕龙刻凤的棺椁。
无人知晓,她就躲在棺材下,待在和阿娘最近的地方。
是阿蛮找到了她。
小小的孩子钻到狭窄的角落,挤到了她怀中,也满脸的泪。
“阿姐……我想娘了……我好想阿娘,阿娘去哪里了?”
他哇哇地哭着。
还是那么吵。
姜姮听着,瘪着嘴,眼泪决堤。
可嘴上不饶人:“太子守灵。如果太后、丞相发现你溜走了,别说是来找我的。”
阿蛮抽噎着:“阿姐,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太后欺负你的。”
太子降世后一两年间,太后和皇帝默契地一起撕去了慈母孝儿的假面,针锋相对中,沉默的厮杀愈演愈烈。
他以为,太后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早出生五年的姜姮在那一刻听到这话后,其实是想要嘲笑他的。
但当她看到弟弟那双葡萄大的眼睛后,那些冷嘲热讽就说不出口了。
其实,他眼皮早肿了,肿得把眼珠子盖住了一半。
可姜姮还是看到了。
稚儿的纯粹,幼弟的真心,她都看到了。
那一刻,她深刻意识到,阿蛮与她是一母同胞。
他们身上淌着一样的血,割开手腕,能融到一处的血。
“傻弟弟。”
“如果没了你,我也是孤身一人了。”
姜姮无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阿蛮怀疑:“阿姐,你又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