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出身本家,从来不被记得的孩子,回到了族中,一开口,便是要族长之位。
正值壮年的叔父自然不答应,横眉竖眼,想要替他惨死的父亲教教他人情世故的道理,下一瞬,那五大三粗的匪寇走入了祠堂,左右开弓,甩了几巴掌上去。
满祠堂的哭声和骂声。
阿弃并不想和他们多言,在控制族中后,就派人往交好的几家送信。
这等待的时间中,他注意到供在一旁的灵台。
一个个找去,能瞧见父亲和长兄的灵位,冷冰冰的线条,深色的木牌。
其实,他并不记得父亲的容貌了,最后奔丧时,族中长老怕惹事生非,又招惹来辛小阎王,只好将他草草下葬。
记得是一口楠木的棺材,百金收来的,原是备给祖母,未曾想到母子二人死在同日,族人思来想去,觉得这族长之位更紧要些,便自作主张,让父亲舍弃了孝。
至于长兄,他倒是在获得昭华长公主赏识后,回过家中一趟,虽当上了官,可还是谦卑温驯的公子模样,族老和他说起占地筑宅的事,一语不发,被问到公主是何模样,就冷了脸蛋,一脸恭敬。
阿弃想着他,始终觉得,他那些话当不做真。
姜姮该是瞧不上他的。
只看辛之聿,便能清楚此事。
不是人人都能被利用的。
怪不得死在了长安城。
阿弃撇了撇嘴,有几分记挂浚县的情景。
这时,一位斥候跑来,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他一愣,大笑出声,倒像一个孩子了。
再看向父亲的灵位,恭恭敬敬鞠躬。
心道,抱歉克死了您,可这条命就是硬,天生的,他也没有办法,眼下又遇了贵人,势必只能活下去了。
他会活得好,活得漂亮,至于光耀门楣的差事,他会承下去。
父亲,快早日投胎吧,魂飞魄散也好。
浚县,军营首领跪在地上。
辛之聿手持长剑,立在他身前。
就在方才,一人来到军营大门前,求见将领,小兵仔细盘问,报上去孙玮的名字。
可又有谁不知,此人已被玄裳军俘获了呢?
该是圈套,可悬殊的兵力前,阴谋诡计常常不见用武之地。
那将领想着建功立业,也就忘了谨慎,正欲亲擒贼首,直到出了军营的大门,亲眼见到孙玮本人净利落站在不远处,而他预期中的敌人,连个屁都瞧不见。
这时,这位驰骋沙场许久的老将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圈套防不胜防。
比如背叛,比如围魏救赵。
主将离开军营,剩下兵卒群龙无首,不过须臾,就被江横控制。
他带獠牙鬼面,剑上带着新鲜的,正在流淌的血,正是传闻中,那位杀人不眨眼,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王模样。
将领未曾想到孙玮早已反水,破口大骂:“孙玮!你是忘了长公主殿下的恩情了吗?”
辛之聿斜了一眼。
他还在骂:“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还不如死在外头,省得丢人现眼。”
孙玮平静道:“杀了他。此人是大周老将,并无可能为你做事,他只是一时大意,才会被你生擒。”
“若不杀他,必然后患无穷。”
这位老将姓封,曾驱除鞑辱,立下战功赫赫,更是先帝一手提拔,对大周忠心耿耿,不可夺志。
而军营之内,雄兵数千,都会听命于他。
此时,不过是侥幸让着雄狮离了群,才找到了一线破绽。
若放他归去,势必难挡齐心协力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