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得清吗?”
四个字。
自始至终,他最在意的。
“分不清。”姜姮声中,眉眼中,都带着诚实的困惑,“一开始,以为全是他的影子,后来,却发现是你……可什么时候,梦中的人,变成了你,就弄不明白了。”
若辛之聿继续问,她会说更多细枝末节。
比如,梦中的情景,并无太多温情,时常有刀剑的冷光出现,经常是一幕又一幕的,很浓烈的爱恨。
还有一些真实,她不会说。
就如,那最初拿着剑,抵在她脖子上,吓得她从梦中惊醒的人,是姜濬。
她分得很清,因为辛之聿的剑,向来是很稳的。
姜姮垂着头,低眉顺眼中,竟有几分忧愁,宛若一朵暴雨后的花。
这副模样,是她刻意叫辛之聿看见的。
当然,极有可能,他是能看出她的别有用心的,但这并不重要。
辛之聿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姜姮想,无非是一点真情。
他太重感情了。
果不其然,在姜姮做完了这处戏后,辛之聿就无言了,他安静得站立在原地,久久注视她,久久无声。
姜姮没看向他,连余光也不曾,但在某一刻,两人都真切地看见了彼此,也不再保留什么,只剩算计和算计赤裸相对。
过了一会,他转身离去。
同一时刻,四周的兵卒收齐了刀矛。
姜姮松了一口气,远远望着辛之聿背影走出院子,离开视野,清楚此时,自己是要跟上去了,但余光中,朱巧妹狼狈的身影,如此显眼,叫人无法忽视。
“阿巧……”姜姮上前,往朱巧妹走去。
她身前身后的几人,显然对辛之聿的心思是很了解的,见姜姮走近,退后了一步。
姜姮将地上的朱巧妹搀扶起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身上的尘土,低声道,“此地,不能再待了,必须离去。”
未等到回答。
朱巧妹仍旧望着朱阿婆,绵长的视线变作了最初的她,要与母亲血溶于血,肉连作肉的她。
姜姮心中一跳,握着她胳膊的手加重了力气。
“你在想什么?”姜姮急声问。
朱巧妹大梦初醒般,缓慢侧过头,望向了她,一双眼是赤红一片。
姜姮一顿,再次开口,“
阿巧,我还未同你,说过我的过去吧?宫中,是有许许多多的富贵,是许多人究其一生都难以见到、想到的奢靡风光……但是,你知道我阿娘吗?她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心也善,她死了。”
“死在我和阿弟的眼前,是我爹爹动的手。”
“她死前,和我谈过一次话,她说,我要活着,必须活着。”
“哪怕孤身一人,哪怕狼狈不堪,哪怕没个人样,都要活着。”
“我想,朱阿婆死前,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血珠子再次成串的,从她眼眶中淌下,朱巧妹渐渐哭出了声,就是孩子样的哭声,姜姮听着,紧紧抱住了她。
见她还泣不成声,抓紧时间,继续叮嘱,“来日,我们不一定有机会能重逢,但若我能平安脱身,必然会去寻你。阿巧,我会记着你,你切记要保重自身。”
姜姮又细细想了许多,虽说她并无一人孤身在外游走的经历,但听得多了,也就有一番话可以说。
她算着时间,说完了话,也松开了手。
这时,朱巧妹主动抓住了她的手,声中哭腔还在,又有惊恐,“我……小月牙,我看不见你。”
姜姮一怔,不自觉捏着袖子,就擦拭着朱巧妹脸上的血泪,因她刚刚的话,朱巧妹早已不再哭泣,可血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