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包裹住整颗心。
宋十玉从未想过十几年后还能体会到与当年同样分离的痛苦,只是这次或许是未沉地太深,稍稍好些,却依旧如丝线缠绕,箍地他喘不过气。
很快,他便感受到熟悉的心悸与闷痛,在同一时刻奏乐般刺出。
"我也没说过这样的话,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你该承担的,是我强加到你身上。"
"强加?你从未强加于我,是我要做,是我要争取留在你身边。金怀瑜……你从不欠我,是我贪心……"
他突然没了声息,金九走到阶梯下回头一看,人已经倒在墙边。
天青色披薄纱面料皱巴成团,他像没人要的昂贵瓷器,被单薄布料包裹丢至墙角,连破碎也是无声无息。
金九这才注意到,已经几日过去,自他们从画舫下来后,他的头发直至今日都在保持着微卷的弧度,新烧卷的发丝搭在一旁,快死了般枯黄。
他放在衣摆上的手还有一小块烫伤,红红的,是刚烫伤不久的痕迹。
金九望着他,看他侧脸逐渐惨白,额角泌汗那刻瞬间慌了神。
不远处的金甲还以为金九是来解决问题的,结果刚看到她,她又折返回身。
金甲愣住,甚至忘记继续问候掌柜全家。
掌柜被迫停止对骂,狐疑循着金甲视线望去。
沿廊下,光照不亮转角处。
脆弱的青色衣角流出,隔雾笼纱,仿佛会被随时吹散的一袭倒流白烟。
"宋十玉!"金九急忙赶过去扶住他。
一滴汗沿着他脸颊滚落,滴在她锁骨处,比春日雨水还要沁凉。
宋十玉用力推开她,不让自己再沉溺于她给予自己的温柔幻境。
她不需要他。
只是看他可怜,只是好心收留,只是看中他皮囊……
如今容貌憔悴,没用了,她腻了,不喜欢了……
"你药呢?烟斗呢?"金九不在意他的拒绝,连声问他。
"不关你事,不给你添麻烦了,我今日就走……"宋十玉捂着胸口,攀住墙面的手背青筋浮起,若有似无的爬行痕迹在皮肤下蠕动。
他的脸被面纱遮掩,看不清神色,却能看清他苍白的肤色。
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汗水砸在她身上,晕出豆大的湿漉水迹。
"快去宋郎君院中找找烟斗在哪,还有药。诶,诶,你别动啊。"金九急了,看他起身摇摇晃晃的模样生怕他倒下,想起自己刚刚那般模样,估计是被他误解。
金九赶忙拉住他:"你别走,留下来,我需要你。"
如今两面夹击,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他。
现在赵见知刚走,她是能抽出空自己把掌柜的料理了,但东家出面总归是不体面,传出去绝对能变成是她逼走了人。
宋十玉没想过能从她嘴里听到这话,碎裂的自尊瓷片被她拾起,随着她接下来的话被小心拼凑成型。
"我真的需要你,你从不是我的麻烦。只是最近是不是我交给你的事太多?你好像又瘦了,我总觉着……对不起你。"哄人的话随口就来,但金九没感觉到自己是在哄他。
她当真对他产生了些许愧疚。
莫名其妙的愧疚。
毫无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