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镜前仔细描摹过的容貌比这身华贵衣裳还要秾丽,望过来时,一双眼眸镇静地像藏在匣盒中的黑金,于日光中反射出弯月似的光华。
"好漂亮……"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感慨。
阿世骑着马,回头去看旁边酒楼上的人。
二楼窗口不知什么时候挤满了姑娘,她们聚集在一处,望来的目光没有恶意,透亮又干净。
金九听到了,拉着赵朔玉紧走几步,小气地把他藏进船舱。
"怎么,别人夸我漂亮,你不乐意?"赵朔玉故意逗她,"船上好闷,我想下去走走。"
"不给。"金九揽住他,"今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催促船家快些走,下意识握紧赵朔玉的手。
小船驶离岸边,往荷花深处游去。
大片荷叶迅速遮隐船篷,只留下长长水痕,消隐于叶荫之下。
微风拂过,晃晃水珠自荷叶上滑落,青蛙见着有人,着急忙慌蹦入水里,眨眼间便消失在半清半浊的水中。
金九走出船舱,坐在船边摘了两朵莲花,又选了几片最大最圆的莲叶这才返身回船,兴致勃勃放到赵朔玉手中。
"你要出来脱了鞋袜泡在水里吗?湖水可凉了。"
赵朔玉:"……"
让他穿成这样,就是为了过来玩水?
看到那片丹雘色,金九自觉不妥,赶紧找补道:"那就待会再玩。"
她究竟想做什么?
赵朔玉捧着那束荷花,接过她递来的莲蓬,疑虑愈发深。
小船穿过荷花深处,终于抵达一处湖中孤亭。
远远望去,那有个西寇国来的女子,穿得繁丽,朝她们招手时连同身上金饰都在叮叮当当作响。
"无难!"金九看到她,忙挥手打招呼又接连喊了两声。
赵朔玉往日在勾栏呆过,听出来那是西寇语,具体是什么他却听不大懂。
等到小船靠岸,将麻绳固定在木桩上,等候多时的仆从迅速过来放置厚重木板让人走上孤亭。
金九笑眯眯地与那女子说话,顺手扶着赵朔玉坐下。
他这才注意到面前有块挺大的木板,女子打量他*两眼后坐在木板后,捡起地上木盒又开始说起他听不懂的语言。
"她在说,让你多笑笑,眉眼舒展,画起来才好看。"金九握紧他的手,眼中盛满了光,"这可能会是永远能传下去的一幅画,夫郎确定不多笑笑?"
永远能传下去?
宋十玉想到什么,胸口跳动微微加快。
她这是什么意思?要靠这幅画做些什么吗?
不等他问,面前画师已经望过来,削出尖角的炭条在纸上摩擦出细细碎碎的动静。
浅棕色眼瞳中映出二人身影,准确无误勾勒出外形,然后逐渐往里增添细节。
从额前碎发到眉眼,再到相握的手,衣摆下的黑靴……
湖面被风吹皱,也吹下纸面多余炭末。
逝去的时间浮跃在纸上,一点一滴刻画出二人神态衣着。
亭中冰块融化,流下的水随着墙面淌入长满黄花的元宝形状草丛。
远处金乌降落,仆从撑起伞,遮挡直照而来的日光。
直至天边镀上金色,画师才放下炭条,转过木板。
只见那张厚厚浅红笺纸上画着两个人,她们坐在圈椅中平和望来,面上带着几许笑意,交握的手大大方方放在扶手上,昭示二人关系。
油纸伞放下那刻,残阳透过画纸,乌色深炭刻入眼瞳,望久了竟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