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君上心思玲珑,醉翁之意罢了。秦少公素来忸怩,趁着这好香好酒,方能助君上重温鸳梦呢。”
“咱们君上有情,只怕他又不肯。”
“哪由得他肯不肯,那么指头大小一丸药下去,纵是他天山雪也要烂成身下泥。再说,秦少公还能是什么三贞九烈的货色?当年他受咱们君上独宠,可没今日这些排场。有了些身价,就开始拿乔。”
众人低声叽咕,将几口大箱搬上牛车,也跳上车走了。
槿花簌簌响着,夏过了,花也稀了。白花绿叶错落后,竹篱笆架成一面罗网,网孔间隙里,萧恒一张脸又白又冷。
梅道然见他一动不动,正打着腹稿,萧恒却猛地拨转马头,挥鞭就走,所冲正是奔达英州的山道。
梅道然心下发毛,忙追在他马侧,低声劝道:“他们动作太拖延,这几句讲得太明显,还正巧叫你听见,只怕有圈套!”
萧恒道:“来不及了。”
梅道然拽住他马缰,急声说:“好容易抓到锦水鸳这样一个大把柄,就这么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吗!”
萧恒不说话,静静看向他。
“妈的。”梅道然骂一句,将缰绳掼给他,“把柄丢了就再抓,陪你闯一趟,走吧!”
秦灼车马早出发了一日,萧恒一路快马狂飙,中夜才赶到锦江边上。一闯进门,就瞧见贺兰荪递了个黑丸给秦灼。
他平日诸多冷静镇定全然抛到九霄云外,身比心快,已快刀一掷,将那丸子击成两半。
刀声一响,宾客惊叫声起,顿时如石投沸水,乱作一团。
楼下,萧恒却充耳不闻,胸膛仍剧烈起伏着,抬头望向秦灼,眼中尽是惊惧后怕之色。
秦灼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态,嘴唇微微颤抖,正要开口,余光便扫到楼下人群之中,数名影子悄然挪步,渐成夹围之势。
他忙叫一声:“香旌。”
“别动气。”秦灼唇边迅速衔了笑意,牵住他一只手,“叫他上来,我同他说。”
十指摩挲,仿若蜜意柔情。指腹下,贺兰荪腕脉勃勃跳动。
贺兰荪深深望他一眼,亦含笑道:“请萧将军上楼。”
他一出言,楼下影子的确不再妄动。秦灼稍松口气,心跳尚未平息,已听得蹬蹬快步上楼之声。
萧恒寻常走路从没有脚步声。
如此危急关头,这心念仅瞬息一闪,秦灼再抬眼,萧恒已经冲了上来。那张脸穿过重重灯笼影,从百里之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鬓角毛躁,嘴唇微干,仆仆风尘。
贺兰荪目光从秦灼脸上掠过,最后定在萧恒面上,仍得体微笑道:“不知萧将军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萧恒不看他,也不答话,俯身将半枚丸子捏在指间。
贺兰荪瞧他神色,哈哈笑道:“萧将军放心,没有毒。我对少卿一片痴情,就是有毒药也自己吃了,哪里舍得伤他一星半点儿。”
说罢,他竟自己捡了剩下一半,丢在口中嚼了。
萧恒举在鼻前一嗅,的确是寻常解酒丸药。
果然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