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作揖告退,将门合上。
姜樾之径直走进,在案几旁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水。
“明日都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任性。说出门就出门,还来寻我这个烟花之地的腌臜人。也不怕玷污了你太子妃的名声。”
“呵。”姜樾之自嘲一笑,“我的名声还有可以玷污的余地么?坊主是太看得起我了,还是……太看不起我了?”
秦笙轻轻放下琴,弹指试了试琴音,还同二十多年前一样。跟随他,从平庸到受万人尊敬。这条路,他走了快二十年。
“来寻我何事?”
“我要赎回我的玉佩,坊主开个价吧。”
秦笙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拧,那玉佩早被柳时暮拿回去了。司主故意没告诉她,是想让他们最后再见一眼么?
“既然已经入了我青芜坊,赎回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姜樾之望着桌上的茶盏,语气森然:“我说,开价。”
秦笙笑了起来:“不愧是未来太子妃,这份魄力,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玉佩对我很重要,还请坊主高抬贵手。”姜樾之想起自己毕竟是来求人的,到底还是放软了语气。
“重要么?”秦笙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不过是可以随手可抛的垃圾罢了,有什么重要的。”
姜樾之缓缓抬眼,一种为人不值之感油然而生:“秦笙,你当真配不上我阿娘。”
秦笙咬紧后槽牙,手指用力摁住琴弦,细而锐利的弦很快割破了他的手指:“你说什么!”
“我阿娘牺牲自己才保住你的性命,希望你追寻自己的理想。构建出属于你的大业,让楼内的女子真正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可这么多年了,你真的做到当年在我阿娘面前夸下的海口了么?”
秦笙不顾手上的伤,拉弦的手指一松,发出一阵极为尖锐刺耳的声音:“你懂什么!能做到今日这地位,我已经是前无古人。多少人谢我敬我,由得你在此大放厥词。”
他也想给楼中人自我选择的机会,然大多数人只选择眼前的富贵和权力。选择受人追捧的纸醉金迷的人生,他还能如何做?
只有一个柳时暮,只有一个他从始至终,没有改变心意。
“先抛弃我的人是你,是你!”
少女平静的脸渐渐与另一人重合,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是你无情无义,是你抛下我。求元会那日,你为什么没来,为什么要将我的玉佩,连同我的自尊丢入河中!”
面对他的嘶吼,姜樾之只起了悲悯:“秦笙,有没有情,你不知道么?”
只一句话,秦笙便好似失去所有力气一般,醍醐灌顶。
是啊,她怎会对他无情。
她为了他,抛弃贵女的尊严。为了他,拒绝太子,抵抗皇命。跪在雨中三天三夜,只为换取父兄一点点心疼,允许她不入宫。
甚至,已经备好东西,打算同他私奔。
可是就是那一夜,他同她说了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他该施展拳脚的地方在盛京,离开此地,他什么都不是。
秦笙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渗出的血丝:“你该问问我的,我一直都,愿意,和你离开。跟你相比,志向抱负又算得了什么。”声音渐渐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