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防线,在顷刻间化为了一片血肉磨坊。但磨盘的两边,都曾是北凉的袍泽。“不!别过来!”一个年轻的北凉校尉,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一个刚刚还在一起喝酒吹牛的壮汉,此刻却顶着一张彻底扭曲,长满了脓包和肉瘤的脸,挥舞着一双畸变成骨刃的手臂,朝自己扑来。他下意识地举起了刀。可那张脸,那双已经失去理智的猩红眼珠里,依稀还能看到一丝属于昨天的熟悉轮廓。他砍不下去。噗嗤!骨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胸甲,将他的心脏搅得粉碎。临死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更多的“兄弟”,淹没了更多的“袍泽”。徐凤年站在帅台之上,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的三十万铁骑,他引以为傲的北凉雄师,在这场诡异的灾变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灯笼。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无法理解的屠杀与污染。“世子!下令吧!再不后撤,前锋营就要全完了!”身旁的副将,声音都在发颤。撤?徐凤年看着城内那冲天而起的灰黑气柱,看着那些已经彻底失去人形,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与吞噬欲望的“百姓”。他知道,太安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瘟疫源头。一旦他撤了,这扇地狱之门就会彻底洞开。这些怪物会冲出去,将整个离阳,乃至整个天下,都变成和太安城一样的活地狱。“传令!”徐凤年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里满是血腥味。“后队变前队,结圆阵!死守!”“弓箭手,放火箭!给我烧!把所有冲出来的畸变体,都给我烧成灰!”他下达了一个最惨烈的命令。他要用自己麾下将士的血肉,在这里筑起一道防线,阻止这场灾祸的蔓延。他若攻城,杀的是已经失去神智的同胞。他若不攻,整个天下都将为这座城陪葬。他选择了第三条路。用自己的命,和三十万北凉儿郎的命,去堵上这个窟窿。守护。这就是他的道。哪怕守护的对象,已经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恶鬼。……皇宫深处,怨气提纯所。这里是风暴的中心,畸变也最为恐怖。陈凡再也无法维持“苏义”那副窝囊废的模样。他浑身浴血,手中紧握着一柄从侍卫尸体上捡来的长刀,刀刃已经砍得卷了口。在他周围,是形态各异的怪物。一个长着六条手臂的太监,身体柔软得像没有骨头,正从房梁上朝他扑下。一个下半身和地面融为一体的宫女,上半身却裂开成一朵巨大的食人花,腥臭的唾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陈-凡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太监的扑击,同时反手一刀,将那朵“食人花”从根部斩断。绿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身。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伪装,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纯粹的求生本能。那个该死的神明,那个高高在上的α-7,把这里变成了一个角斗场。而他,就是那个被扔进去,供人取乐的角斗士。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布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就在他喘息的瞬间,更多的怪物从黑暗中涌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绝境。真正的绝境。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带着一丝戏谑与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同时在城外的徐凤年,和城内的陈凡脑海中响起。“最终的实验,现在开始。”这声音出现的瞬间,整个太安城所有咆哮的怪物,都诡异地停顿了一秒。徐凤年猛地抬头,望向天空。陈凡则是一个激灵,差点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是祂!那个“谪仙人”!“城中心的锁龙井内,那枚‘善恶同源丹’即将彻底失控。”“它既是毁灭这个世界的根源,也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唯一钥匙。”α-7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实验样本,徐凤年。”“你可以选择你的‘守护之道’。杀光城内所有被污染的畸变体,夺取丹药,以你的‘人间气运’为引,或许能净化这场瘟疫,守护城外更多的人。”“但这会让你亲手屠戮百万同胞,你的‘守护之道’将染上无尽的血污,道心,会当场崩溃。”徐凤年的身体剧烈地一晃。道心崩溃!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这比死亡还要可怕!“催化剂,β-1,陈凡。”听到这个称呼,陈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铁手狠狠捏住。“你也可以选择你的‘求存之道’。趁着混乱,夺取那枚丹药。它蕴含的力量,足以撕裂这个世界的壁障,让你逃离这个即将归零的世界。”,!“但是,你将背负一个世界所有生灵的罪孽与怨恨,直到你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逃?陈凡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让他几乎无法抗拒!“当然,还有一个选项。”α-7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你们可以合作。”“一个身负人间气运的天命之子,一个不属于此界的混沌变数。你们联手,去尝试镇压那枚丹药。”“不过,我计算过。成功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来吧。”“让我看看,凡人的意志,在真正的‘命运’面前,能绽放出怎样的光彩。”“游戏,正式开始。”声音,消失了。天空,依旧是那片被灰黑色能量笼罩的绝望穹顶。周围,那些刚刚停顿了一秒的怪物,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狂暴十倍的嘶吼,再次扑了上来!α-7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云端之上。他走了。留下了一座咆哮的地狱之城。留下了一场战争胜负已然毫无意义的战争。也留下了两个,被彻底逼上绝路的“主角”。城外,徐凤年按着刀,看着城内那无尽的妖魔,又看了看身边已经开始出现畸变征兆的士兵,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痛苦。城内,陈凡挥刀斩翻一个扑来的怪物,他的脑子里,疯狂地计算着两条路的得失,利己的本能和对那份“世界罪孽”的恐惧,在疯狂交战。一个是为了天下苍生。一个是为了自己活命。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这一刻,被一个神明,用一根看不见的线,强行绑在了一场关乎道心、人性与存亡的终极赌局之上。:()雪中:开局截胡剑九,徐凤年哭求我别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