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娴的娘曾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可惜是个哑巴。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不是哑巴,她就能说话了么?
还是趁年轻貌美,多卖几两银子,当是给爹娘尽孝道了。
高娴小的时候很讨厌晚上,因为母亲会消失不见好几个时辰,回来时路都走不稳。她借着月色在梨花树下读三侠五义,萤火虫也陪她等。
有段时间她喜欢放风筝,母亲手巧,给她做了一只。高娴在角落里写了自己的名,只是忘了写母亲,母亲也忘了自己,不过她们挺开心的。
高娴把风筝放得老高,踏出院子在巷间奔跑。
她得意忘形了,一不小心迎面撞到个人身上。
那人一身的药味,穿着锦绸华缎,跟高娴的布衣完全迥然。
小孩猛一磕,他晃得快摔了,倾身弯下腰才慢慢站定,高娴手里的风筝线就是这时候与他胸前的翡翠佛牌交缠在了一起。
高娴心疼风筝,忙用手去解,结果越理越糟糕,两人都急出满头大汗。
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某人,终于在弟弟快晕死过去的时候慢悠悠走出来,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拽过那块玉牌就是利落一刀,风筝和那佛牌齐齐飞了,高娴不甘,把那两人抛在脑后,撒开腿一追就是二三里地,最后跟着风筝翻进一户人家的墙里。
那家低头读书的孩子好生漂亮,秀外慧中,冰清玉洁。
高娴趴在墙头看呆了,直到他拿起风筝过来询问才回神。
他夸她字写得好,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那天,高娴把最喜欢的风筝送给他,要回了少爷的翡翠佛牌。
说来也怪,自从高祥安那块保平安的佛牌被一刀斩了之后,他的身子居然一天天健朗起来,如山重的病不再压着他,人也舒心清爽不少。
大太太又喜又惊,连着去庙里拜了好几天。
后来高祥安才知道,那偏院里的姑娘其实是自己的小妹妹。
那个跑得飞快的妹妹,拥有生命力一切的具象描写,光是看着她,就像是见证了人间的一轮旭日东升。
妹妹时不时会喜欢上些稀奇古怪的游戏,高祥安大病初愈,体弱在所难免,可他愿意搭上自己陪她疯闹。
高祥安想,自己一定是病中出不了门时读了太多酸掉牙的话本啦,他想的是,他的太阳永不熄灭。
毕竟并非人人都是高祥安,她和母亲一命相连,她需得在家中长辈和哥哥面前做个乖孩子。
她和四少爷小时候就不太对付,他们年纪相仿,作为他唯一的小妹,幼时不知受了他多少捉弄,每次高娴故作天真娇憨讨饶时,心里都在谋划怎么弄死他。
少女把新生的利爪藏好,想着再长大一点,她会离开这里,带上她珍视的一切。
可她算不到变数,也带不走母亲。
在为生命献祭的暴力夺取中,她不会说话的娘,注定要成为葬品。
她的父亲高老爷子不是天生没根,不然她和几个哥哥怎么来的,倒也并非是纵欲过度导致的,是高娴一脚给踹爆的。
没人教过她格斗,她只练过些散招,凭着爆发的狠劲把试图强奸亲女儿的爹踹出三米远,高老爷滚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时候,高娴一下子也慌了,匆忙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