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贞骨子里藏着股江湖气的侠义,那是从中华文化里浸出来的正义与勇敢,像暗夜里的星火,平时不显眼,遇着事了自会亮起来。
她本来是跟着胡大姐来走个过场的,张桂兰的事说到底是别人家的家务,她犯不着掺和——这辈子她只想顾好自己和身边人,少管闲事才能活得清净。
可阮孟熙那记翻上天的白眼,还有明明是他媳妇自杀了他却冷漠的掉渣,像根针戳破了她的旁观心态;张桂兰缩在炕边那副任人拿捏的软弱模样,看得她心里发堵;再瞧瞧胡大姐,明明被人记恨还坚持要帮,这份仗义更让她动了心思。
她就打算改一点主意!
做点什么呢?
不用多,够让张桂兰明白“硬气”两个字怎么写就行。
至少要点一把火来,把阮家烧一烧。
张桂兰能改变固然好,不能改变杨玉贞也不会为此难过,因为那就是她的命!
胡大姐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啥,起身拍了拍张桂兰的肩膀:“你呀,就是想多了。好好养身子,有啥过不去的坎?真有难处,就去找组织,别自己扛着。”
说完站起来就要离开了。
杨玉贞眼睛一扫,了然于胸,瞥了眼缩在炕边的张桂兰,最后把目光落在阮孟熙身上,语气平平地问:“没热水吗?”
这话像根软刺,不声不响地扎在人脸上——大过年的,人家带着慰问品上门,一大家子人,连杯热水都没有,说出去实在不像话。
阮孟熙脸上的冷硬顿时僵了僵,忙挤出笑来:“啊,有有有!桂兰,你……”
他转头想叫张桂兰起身,见她仍低着头没反应,反而是胡大姐和杨玉贞两人露出惊讶神情,便忍辱负重地改口道,“算了,我去拿。”
阮孟熙往厨房走,脚步里带着点仓促。
杨玉贞没看他背影,转头对胡大姐撇了撇嘴:“和这种废物有什么好说的?她要能立起来,也不至于被一家子欺负到寻死觅活。怂货就是怂货,烂泥扶不上墙!”
杨玉贞要是完全不想掺和这事,她是会笑咪咪当什么没看见的,但她现在骂张桂兰是个废物,反而是起了心思想援手了。
胡大姐一向是硬派的,现在遇上了杨玉贞,反而软和了一些:“没办法,有些女人就是受到了封建礼教的影响,明明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却是怎么也不敢反抗。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帮助这些女人走出来!”
杨玉贞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别看她没裹上小脚,但裹了小脑,你帮她也是白帮,说不定哪天就反过来咬你一口。你没瞧见刚才她丈夫那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是记恨上你多管闲事了。”
胡大姐长长叹了口气,这么高能量的女人,也会感觉到心累的慌:“做群众工作就是这样,帮人不落好是常事,被记恨也习惯了。但我就干这个事的,总不能见着人有难处不管。”
杨玉贞这才转向张桂兰,目光像带着点穿透力,直直射过去:“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硬气点,路才能越走越宽。当然,这些话我跟你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说!”
她顿了顿,看着张桂兰依旧埋着的脑袋,“听到了没有!你别以为这世界上你一个人过得水深火热,你这才哪到哪,哪里就活到要自杀的地步!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你仔细想一想,对比一下就知道现在是多幸福了!”
张桂兰抬头,看着杨玉贞眼睛里泪光闪闪,她张开了嘴,但仍旧没有说话,也有可能是喉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