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了酒桌,来到一个布置着戏台的房间,这里私密性极好,外人进不来,正好足够三五个人坐着观戏。
窦滔漫不经心地挥手叫来侍婢:“去看看容公子休息得怎么了,等他醒了叫过来一起看戏。”
面上装着关心的样子,窦滔心里却呵呵冷笑,这戏啊,恐怕容檀是无福消受了!
“开场吧。”
窦滔挥了挥手,身着水袖的戏子们如云彩般飘上了戏台,唱着贪嗔痴妄,爱恨别离。
他素来爱听这种靡靡之音,咿咿呀呀的唱词,总归唱不尽人间悲剧。功德圆满少有,修成正果不得,才子佳人都太过美好,壮士扼腕是英雄所爱,他要看这些人为了所愿求之不得,哭的肝肠寸断。
人们大多好圆满,窦滔偏爱看这些悲剧,看主角沉沦在悲苦中无力回天,看善良被人磋磨,看苦海中人永世不得超脱。
兴许是喝多了,窦滔感觉有些头晕眼花,繁花似锦的戏台颠倒过来了……长长的水袖变成了素淡的白绫,轻轻一抛,熄灭满堂蜡烛。
满室黑暗。
“咚——”一声破败的锣鼓狠狠敲响,给陷入梦乡的窦滔唤了起来,瞬间清醒。
“咚——”又是一声重击,在狭窄的屋内回响,窦滔喝得发昏的脑袋被这叫魂的敲打刺激,顿时头痛欲裂,趴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谁!”窦滔惊出了一身冷汗,戏台上不知何时人去楼空,只有一条又一条长长的白绫高悬在房梁上直垂到地,仿佛上吊般的无声惨淡。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被熄灭了,浅淡的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被风吹动的白绫间,屋内空无一人。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悠长的调子索命一般回荡在狭窄的房间,每一声都仿佛带起魂灵的叹息,沉重地将要把人压垮。
歌唱的人带着愤怒与幽怨,苍老的歌声里,字字泣血。
“是谁,出来!”
窦滔快被这闹鬼一样的曲子吓疯了,他崩溃地趴在地上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个人影子,然而铜锣不肯放过他,致命的敲击声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涌过来,叫人找不出声音的来源,都统统指向这个无所遁形的窦滔——
“咚——”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窦滔绝望地转身想要去逃离这个地方,门却从外被反锁,任他如何摆动门闩也纹丝不动。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脖颈上却忽然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我为窦大人准备的这出戏,可还满意?”
扶霄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后,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见方才喝醉的模样。
他手里的长剑,赫然架在窦滔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