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祖家也算了做点好事啊?”司马熙笑道:“倒促成了咱们一家人和解。赏姨也真是不容易,在外面上黄山下杭州的,回来还要讨你们的欢心。”
亭亭说:“哪个容易?爹爹不也是瞧着大家的脸色?当年小五儿让你发誓不再娶别人,恐怕也是为了你好……”
“那我岂不是还得谢谢小五儿?”
……
两个人正在说笑,忽听得庄子里一阵狗吠,过了片刻,有喧哗声渐渐接近,很快到了家门口,
司马熙提了灯笼出去,见兰耀祖已经开了门,呼噜噜涌进来了一堆人,正站在雪地里,领头的是苏大郎,灯光恍惚下,后面的人好像不是庄子里的。
司马熙疑心是谁在外面闯了祸,人家找上门来了,便向前走去,问道:“什么事?”
苏大郎听见他的声音,便答道:“大官人,这一家人说是你家的亲戚,说是小庄主的大姐,叫什么……”
难道是晓风?司马熙立刻想起当年小五儿所讲,脑海里浮现出绿沉裙月白衣宛如梨花的娟秀女子,不自觉地挑高了灯笼。
“兰晓风!”苏大郎后面一个粗壮的中年女子大声答道。
兰耀祖声音激动地问道:“晓风吾女在哪里?晓风……”
那粗壮女子上前一步,惊讶地问道:“你,你是我爹爹?怎么老成这样了……”
秦氏也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内容,正走出门来,试探地叫了句:“晓风。”
那粗壮女子灯光下看到秦氏,立刻两步迈了过去,拉着秦氏叫道:“娘,您也老了……”
秦氏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晓风,摸到晓风手上的厚茧,忽然哭道:“我的儿,你这些年在外面可受苦了……”
听说大姐晓风回来了,众人都赶到了秦氏房里,各自见了礼,晓风已生养三男一女,大姐夫也已变成黑瘦半大老头儿,站在一堆孩子后面,很不显眼。
大姐见晓颂亭亭的样子如城里美艳贵妇,不由惊喜地说道:“家里果然好过了,外面的传言竟然都是真的!”
晓颂问道:“什么传言?”
大姐说:“舒州油铺里的事啊,着火烧死人以后我们那边都在传讲,说兰家势力很大,极是有钱,铺子的东家是个女人!我是影影绰绰听着说铺子主人叫作兰晓颂,我说和我三妹子一个名字,怎么也不估摸是你!又说粉丝作坊也是兰家开的,管事的是兰家老太太秦大娘……我见又和娘一个姓,只当碰巧,当作笑话讲了,东家——我们租了他家的地种,东家听说了,又知道我和娘家人失散了,就死拉活拽地领着我去油铺打问,又给了盘缠,我们才一直打听到这里……”
晓颂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自在,便悄悄退了一步,站到亭亭的后面去了。
十余年未见,亭亭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因此只在一旁观看,倒是司马熙问道:“大姐这些年去了哪里?小五儿一直在寻找你。”
大姐说:“我们在辽国呆了十多年,种地,也给人放马喂羊,前年打仗的时候跟着官兵回来的。那年回来后我去老家里找过你们,老家全变样了,房子都没有了……小五儿找我了呀,小五儿呢?也长成大人了吧?晓雅呢?你们怎么来这里开作坊了?家里老宅卖了啊?”司马熙听了心下暗想,当年小五儿打听到的消息看来是真的,倒都吻合上了。
大姐声音响亮,说话又快,众人都插不上嘴。秦氏一时也不知道先回答哪句话,便说:“小五儿上汴梁讲学去了。”
晓风诧异道:“咱们这边一个姑娘家也能讲学么?倒和辽邦一样了。”
亭亭便说:“是讲算学,当官的们听听看合用不。”
大姐听说小五儿如今在汴梁给官员们讲课,眼睛一亮,指着大儿子道:“让晋槐跟着小五儿去汴梁念书去吧,晋槐可聪明了,人家掷骰子,他在旁边看了看就学会了。小五儿教着那么多当官的,没准儿能给晋槐弄个小官儿当当。”
秦氏说:“啊,嗯,小五儿回来我给她说……”
司马熙忙截住话:“小五儿最多再过个一年半载就不去了,她连个官身也没有,把她的东西讲清就回来了。”
大姐诧异地打量了司马熙两眼说:“没啥,小五儿小时候我给她最亲了。这是四妹夫吧?是个读书人吧?”
秦氏忙说:“三女婿和四女婿都是县官……”
大姐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二人,又惊喜道:“外面说的果然是真的啊,晋槐晋松晋榆,你们可有奔头了,那个什么,以后让姨父们多提拔你们下……”
到了深夜,众人都去睡了,只有秦氏房里还亮着灯,母女还在说话。
亭亭房里已经熄了灯,司马熙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说话声,对亭亭道:“你大姐在辽帮呆了十来年,和你们才真的不一样。”
“三姐性子那么拧,如今不是也好了么?”亭亭说:“慢慢就都妥帖了。”
司马熙说:“这可着实得有段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