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妈妈回来的时候,段氏正在喂钧哥儿吃米糊糊,小家伙才刚长出两颗乳牙,含着汤匙咿呀咿呀的咧嘴笑。
杜若妍被弟弟流口水憨傻的模样逗的直笑,段氏瞧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你还笑弟弟,你当年流口水流的都把嬷嬷的衣襟洇透了呢。”
“母亲!”杜若妍顿时红了脸,她如今是个大姑娘了,才不乐意被揭短呢,她嘴上咕哝着“才没有”,手上也还不老实,又开始用帕子逗钧哥儿玩儿了。
小家伙也很给面子,乐的手舞足蹈,嗷嗷直拍手。
这个年龄段的奶娃娃最好玩了,杜若嘉坐在一边儿也没忍住,凑过来伸手捏着弟弟胖乎乎的小手。
婴儿的皮肤又滑又软,手感真的非常好。
段氏望着三个孩子闹作一团,摇摇头眼底满是柔和,袁妈妈就是这时候掀帘进来的。
她表情凝重,走到段氏耳侧说道,“夫人,七少爷。。。去了。”
段氏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起身走到一边,看着钧哥儿咯咯笑的模样叹了口气才轻轻的说道,“知道了,你去寻个稳妥的木匠,打一口小棺椁,花样子不用太华丽,料子扎实些,体面些就好。”
袁妈妈也没说什么,福了福身出去寻人了,其实按照规矩,未满月就夭折的婴儿是不能入馆发丧的,寻常都是用瓦罐装了,找处僻静的地方埋了就是了。
可段氏看着活泼爱闹的钧哥儿,又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就不忍心了。
杜若嘉是回房才从水桃口中得知杜令轩夭折的消息的。
杜府没有因为这个婴儿的离去就有什么不寻常的动作,他只是短暂的来了人间一趟,又静悄悄的去了,就连他的亲娘傅氏都在霜荷院内安安静静的,既没哭闹也没求见杜志涛。
傅春霜这般冷静的反应,反倒是让杜若嘉心里暗暗的提高了警惕,接下来的日子,她一边在家塾里读书,一边暗中观察府里的人事。
她发现,府里的老妈子和小厮们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各有各的派系。
段氏管家多年,心腹自然不少,但傅春霜也凭着杜志涛的宠爱,拉拢了一些见风使舵的人,她不动声色地用些小恩小惠,渐渐收买了几个洒扫的仆妇和门房的小厮。
这些人身处底层,最是懂得趋利避害,傅春霜出手大方又有杜志涛的宠爱,让他们很乐意卖这个好。
傅春霜依旧很少出门,月月都会来给段氏请安,每次都是恭恭敬敬的,傅楚瑶性子也越发沉静,见了杜若嘉除了行礼问安外,也不再追上来说话了。
转眼间,八年时光倏忽而过。
这些年杜若嘉倒是比从前自在了很多,段氏见她行事沉稳,也不再拘着她了,齐又晴又是难得交到的心意相通的小伙伴,她们春日里约着看桃花,夏日里约着吃冰酪,关系真真切切亲近了许多。
现下正值深冬时节,户外一片寒风料峭。
杜若嘉晨起只着一身小衫,推开窗格时,已是满院皆白。
下雪了。
光阴转瞬即逝,这是她作为杜若嘉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第八个年头,这八年间,冬日虽有落雪,但鲜有如此大的时候。
她一身藕色软绸小袄,捧着巧绿强行塞来的小巧精致的手炉站在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暗自出神。
她穿越前也是冬天,那年也下过这么大的雪。
杜若嘉这些年曾无数次怀疑,或许,她本就是杜若嘉,而那二十几年的现代人生,只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可记忆里那些灯火通明的加班夜,兴奋时下意识去摸但是不存在的手机,都在提醒着她,那些都是真的。
“姑娘,咱们进去吧,可别冻着了。”巧绿有些着急的开口,姑娘衣着如此单薄,要是冻病了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