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鸿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头传来奶声奶气的咿呀声,就知道薇姐儿还没睡下。
他刚绕进门去,一团小小的身影就迈着还不太稳健的步子扑过来了,胳膊举高都还够不上他的腰。
小姑娘干脆就往他腿上一贴,软乎乎的小手攥住他的袍角,含糊不清的喊,“父。。。亲。。。”
杜令鸿的女儿刚满一岁,眉眼像极了妻子秋韵,鼻子却随了他,粉雕玉琢的,除此之外,还有那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总水汪汪的望着人。
今天嬷嬷给她梳了两个圆滚滚的小丫髻,两边各缀了朵白狐绒花,动作的时候绒花也一颤一颤的。
看得杜令鸿心都软了,他忙蹲下身。
薇姐儿见状立刻伸出她的小胖手,抓住父亲的衣襟晃了晃,嘴里还“啊啊”地叫着,另一只手往空中举。
是要他抱。
杜令鸿笑着将女儿捞进怀里,刚把她举到肩头,小家伙就咯咯地笑起来,小手在他发间胡乱地抓着,抓到他束发的玉簪,就攥在手里不肯放。
杜令鸿也不管,就那么托着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听着她奶声奶气的笑声,一天的疲惫都散了。
转了没两圈,薇姐儿大概是晕了,小脑袋往他颈窝里一埋,哼唧了两声。
杜令鸿赶紧把她抱稳,轻轻拍着她的背。
薇姐儿却又精神起来,伸出舌头,在他下巴上舔了一下,像是在玩什么新奇玩意儿。
“你这小捣蛋。”杜令鸿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子,她却笑得更欢了。
父女俩乐此不疲,直到薇姐儿腻了这个举高高的游戏,这才叫奶娘将女儿带出去安置了。
小家伙刚离了父亲的怀抱,小嘴一瘪像是要哭,杜令鸿赶紧冲她做了个鬼脸,她又“咯咯”笑起来,挥着小手跟他再见。
看着奶娘抱着女儿进了里间,杜令鸿正打算转身与妻子说上两句,却细心的注意到了汪秋韵神色似有不虞。
杜令鸿挥退了房内伺候的人,转而揽住了妻子的肩头,“怎的了?谁惹你不快了?”
汪秋韵虽有不忿,也知道夫君一向感念嫡母从不曾苛待厌弃,还替他们处处周全打算的恩情,也知道这次赴宴也不是嫡母一人便能左右的。
但她一想到嫁进府中这几年,明明是自己事事操心,劳心尽力,但一到了露脸的时候,站前头的永远是三房的,凭什么?就因为她的夫君是庶子?
“秋韵?”杜令鸿见妻子垂着眼不说话,又轻轻的晃了晃她的肩膀。
汪秋韵这才乍然回神,勉强自己扬起笑脸嗔道,“还不是薇姐儿,今儿个冰天雪地的还非要闹着逛园子,还片刻都等不得,我被她缠得没法子,急匆匆出门时,在回廊阶上崴了脚。”
“扭着脚了?”杜令鸿一听妻子扭了脚,顿时就急了,伸手就去掀她的裙角,嘴上连珠炮似的问了一长串,“快让我看看!让大夫过来瞧了吗?现在还疼不疼?”
汪秋韵被丈夫的举动逗的弯起了嘴角,心窝也甜滋滋的,连带着心头那点子不忿也都烟消云散,不能露脸儿又怎么了,日子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不过是轻轻崴了一下,揉了揉就好多了,哪就至于请大夫?”
杜令鸿还是不放心,蹲下身脱下她的袜子,见脚踝只微微有些泛红,这才松了口气,“薇姐儿话都说不利索,何必这样随她的性子,今儿个万幸只是扭了脚而已,万一当真伤着了怎么办?”
汪秋韵推开丈夫的胳膊站了起来,低眉顺眼作势行了个礼,“妾身知错了,可否原谅则个?”
杜令鸿望着她眼里漾开的笑意,伸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笑:“罪该万死,得罚你……”
外头冰天雪地,九如轩却一室旖旎。
偌大的府邸,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漠不关心。
二房和湘院。
焦惜文在卧房等了半晌不见丈夫归来,还以为是同三妹夫吃酒醉了呢。
她担心杜令康天寒地冻酒醉跌跤,遣秋香去寻才知道他早就回正房了,现下正在书房温书呢。
一听人在书房,焦惜文心下了然,让翠儿拿了件大氅就去书房寻人去了。
书房门口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乐成守在门外,他见三少夫人来了,正要通报却被止住了。
杜令康披着件青布棉袍,正坐在案前翻书,脚边的炭盆只余几点火星,看着也不暖和了。
他读得专注,连焦惜文进来都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