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侯带兵去了京兆衙门,紧接着闭门数日的京兆衙门升堂审案,抓抢劫贼徒去打板子的消息,像是插了双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神都。
办大案期间,处刑从重。盗窃十两以下者,笞八十,流三百里;盗窃十两以上者,绞;抢劫者无论金额,绞;杀人者斩。
随着往日招摇过市、盗掠成性的泼皮无赖一个个要么带着板子伤流放,要么被押往菜市场行刑,越来越多百姓敢出首告官了,藏匿着的罪犯也被揪出来清算。
整个神都的风气为之一净。
但方延逆案当日,四处流窜、为寇神都的,可不止那些泼皮,有的金吾卫兵卒坏事也没少做啊。
神都百姓敢告发那些泼皮无赖,可不敢告金吾卫的军爷。
因此对付金吾卫,景初另有一套法子。
整个金吾卫都附逆了,景初先明言只诛首恶,也就是方延和他那批心腹,不计较士卒的罪过,但她景初不能容忍军卒欺压平民。
大部分流窜抢掠者自知犯罪,不敢回驻地,往城外落草,景初已安排成虎带一支京营精兵去剿。
只有小部分抢掠者,心怀侥幸,仍旧藏匿在金吾卫之中。
为了甄别出这些人,景初叫他们相互揭发。同伍之中若有人犯盗窃、抢劫罪,有人揭发,则只斩犯罪者,伍长监管不力,笞五十,逐出军伍;若揭发者是伍长,则只斩犯罪者,全伍免罪;若胆敢包庇,一旦被查出,全伍斩首。
这些贼徒被斩首之后,首级陈列于菜市口,有木牌高高树立,明言他们犯下的抢掠、杀人罪过。为防小民不识字,景初还命人请了老童生在旁宣讲。
这些贼徒的家资则尽数抄没,贴补给被抢掠者。多管齐下之下,京师的氛围才渐渐松快了许多。
可朝中局势,却一日比一日紧张。
谁也不知道,大理寺到底审出了什么来,只是眼见皇帝一日不上朝,他们便一日不得出府,只能焦灼地等待结果。
这样漫长的等待,最是难熬。
有人已经熬不住了。
方延逆案后的第十二日,兴宁十五年腊月初七,寅时的漏板刚刚敲响。
时候尚早,天色还是暗沉沉的。官员要早起上朝,即便这些天皇帝不临朝了,官员们早起的习惯还是没怎么改变。部分官员已经起来了,在下人伺候下盥洗。
在这样清醒的静谧中,陡然有一声尖啸划破长空。不知是谁在喊:“景氏谋反!天子被囚!”
声音来自尊贤坊左相府。
此坊紧挨着大明宫东上閣门,奏章递送、官员候见皆走此门。从尊贤坊出,骑马到东上閣门,不过盏茶时间。
因着这样的便利,许多部堂高官、文臣砥柱皆在尊贤坊置产。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了积极向上司靠拢,各级官员纷纷在尊贤坊买房置业,尊贤坊的房价因此居高不下,此坊也成了”贤士云集”之地。
左相府,就坐落在这”贤士云集”的尊贤坊正中。
负责看守左相府的陈奇正在门房里打着盹,登时被这声尖啸惊醒。他刚刚醒来,眼里尚有血丝。但他顾不得这些,连忙从身边揪来一个士卒:“这是谁在狗吠!还不去给我堵了他的嘴!”
这士卒忙不迭应了,便要去查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敢乱说话。刚刚走出门房,便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怔在原地,张口结舌。
陈奇见此,不安地拧了眉,走到门前,推开这个兵士。但当他看见面前的情景时,竟也被震在了原地:
当朝左相韩秉礼,正静静立在他的面前。
在深寂的夜色里,韩秉礼融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一个幽灵。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着整个韩府的姬妾、仆从。他们就这样静默地站着,神色疯狂里带着些畏惧。无论男女,手中都有兵械,有刀就拿刀,没刀的就拿着根棍子。
而派去后院的那一对京营兵,个个被五花大绑,缴了械跪在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