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带着些要挑起武人心中不平的意味啊?
这青袍小官费力挤进人群,对着身前这位女侯爷一礼。
众羽林卫将官俱是一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却见这青袍小官温和地开口:
“侯爷心系袍泽,体恤下情,实是令下官钦佩。然我朝赏功罚过,自有法度章程。陛下统御四海,日理万机,案牍积压,论功总需要些时日。但圣心烛照,明察秋毫,忠臣良将的功勋,陛下定然是不会遗忘的。”
“若真有功勋未酬之憾,或上表陈情,或由上官据实奏报,方是正途。私下喟叹,恐于将军清誉无益,更易教旁人误解。”
景初一愣,看向面前这个容貌颇俊朗的青袍小官。
没有威胁的意味,好像只是在提醒她言语失当。
一个天真的……忠臣?
怪不得官小。
倒是好胆识,敢打断她讲话。也有一副好口才,若能为她所用……
可是此人坏了她营造的氛围,实在讨人厌。
景初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光深如寒潭。
“好一番煌煌大言。本侯不过与刘郎官叙一叙袍泽之情,倒惹出一位清流文臣忧国忧民了。”
诸将官见景初不悦,顿时怒目,横在了景初与这青袍小官之间成了一堵人墙,要撵这人走。
正巧十余步外有同僚唤他:“清晏兄!”
这人便朝着景初远远行一礼,离开了。
同僚一脸莫名其妙,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青袍小官犹豫一时,终究低声道:“无事。”
酒过三巡,太阳西落。饶是景初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自家父亲和右相是文武班次之首,景初向着这二位分别悄悄招呼了一声:“初不胜酒力,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出得殿来,凉风一激,景初一身酒气顿时尽散。但酒气虽散,酒意尚在。刚刚聊起袍泽,她不由得也惦记起自己的袍泽心腹们。
而在禹山军营里,几员军官正在军议,成虎居右首第一位。
“王校尉,”一员方脸汉子犹豫几番,终究开口,“末将以为,咱们的人手不能再深入禹山了。前日一场败绩,便已教我军大伤了元气。所谓搜山检海,人手必定要占据绝对优势。如今郝逆声势渐盛,大肆聚拢盗匪,人数正渐渐攀升。我以为,不宜再这样下去,我军当转变策略。”
这方脸军官唤作蒋全,四十余岁,从军二十余年了。
这次剿匪,由于爱将们大多在北疆,景初便点了京营一员颇骁勇的校尉王晋为主将,都头蒋全、成虎随军为将。成虎悍勇,蒋全谨慎,这三人配合,不会有太大的疏漏。
此次命成虎参与,是景初见他有些将才,有意教他练练手。没想到这三人碰上了块难啃的骨头。
匪军首领郝峰本是方延心腹,颇有手段。自知不可能得到赦免,遂叛逃出神都。路上聚拢了数百金吾卫,进了禹山山脉落草。后来景初严令肃清神都,陆陆续续又有不少趁火打劫的金吾卫兵士与流氓地痞逃出来,循着郝峰的名声去投。渐渐的,郝峰手上可战之兵已经近千。从四处村庄里抢来的壮丁、四面聚拢的流民,则又有千余。
禹山山脉里有一个山头,叫做鹰头山。这山险峻陡峭,唯有一条悬梯径可通山顶。郝峰率领匪军主力,便龟缩于此山之中,号曰:“鹰巢”。
前些日子,两方才碰了一次。郝峰用兵颇有章法,教官军吃了个小亏,声威大振,又吸纳了不少罪犯来投。
王晋也有些焦躁:“我岂不知郝峰那厮声势渐盛!正是因其声势渐盛,才要全力压上,打出我军的威风来。好教百姓晓得,跟着郝逆没好果子吃。”
更何况此山山势险峻,如果不把郝峰引出来,如何能上山?走悬梯径吗?那条破路又窄又陡,得多少时日和人命才能填平!
他还急着回家过年呢。他有位颇泼辣的青梅,在神都里开着一家小小的食肆。前几年他俩刚刚成婚,生下了一位活泼可爱的孩子。想到家人,他脸上绽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