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封君一生虔诚信佛,尤其敬奉观音。老夫人得知后想亲去探望,寻常补品药材之外,还想带上一卷手绣的《观音心经》,去请佛门高僧妙法大师开光后送去。
东西要得急,老夫人便叫了白青和掬月放下手中所有活计,去致斋堂的小佛堂前亲绣。
致斋堂紧邻温府的园子,是个清幽安宁的好地方。老夫人在此一住就是十几年,日日念佛诵经,府中常事并不怎么上心。
掬月还是第一次来此处,不似白青那般轻车熟路,只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必担心,老夫人通情达理、和善悦人,我们做好事情便罢,旁的无需去管。”白青似是怕掬月第一次见老夫人拘束,温言安抚道。
“放心吧,白青姐姐,我只管刺绣,别的不多话。”
被嬷嬷带着在正房给老夫人行了礼,掬月垂着眼睛,飞快一瞥。
就见正堂暖榻之上,坐着一精神矍铄的老妇人。
她着一身素雅的青灰色绉纱交领长袍,外罩一件略深的沉香色云纹袄子。手指间挂着一串油润光亮的沉香木佛珠,颗颗圆润。
“都起来吧。”老夫人的声音响起,目光转向掬月,“白青是老面孔了,旁边这个便是如意新收的徒弟?”
一旁的鸾鸳嬷嬷冲着掬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回话。
掬月连忙再次福身:“回老夫人,婢子掬月。”
“嗯,是个齐整孩子。”老夫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掬月低垂却难掩灵秀的眉眼,“这次绣经文的差事,交给你,也盼着你能绣出一份诚心静气来。”
掬月起身应道:“是,掬月当竭尽全力。”
老夫人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捻动了一下佛珠让鸾鸳带着她们去了佛堂。
小佛堂设在致斋堂内的西厢,不大。为着她们刺绣门窗都开着,屋里尚算光亮。
鸾鸳嬷嬷交待了几句,留了掬月和白青在佛堂。
《观音心经》二百余字,虽然是绣得蝇头小楷,但也颇费一番功夫。两人描了字,分别从两边开始绣。
白青倒还罢了,三少爷的衣裳不必着急,可大小姐的衣裙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掬月算算时间,绣完心经差不多要一周的时间,自己还剩十天来做衣裙,委实有些赶了。
掬月只得加紧功夫,晚上在小佛堂多留一会儿。
日也熬夜也熬,总算是在六天内赶完工,不光是人瘦了一圈,眼底也熬出了青黑。
“一起走吧,明儿我过来把剩下的扫尾,你就不必过来了。”白青将针放回针插,就手熄灭了旁边的烛火。
夜凉如水,两人都着急回去,只到绣房门口的时候,掬月才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白青姐,明日真不用我过去么?”
“分给你的那部分不是绣完了,鸾鸳嬷嬷那边我去替你说。”白青一边说着一边跨过门槛。
她回头同掬月说话,没注意门里有人往外走,两人正好撞在一处。
“哎哟!”
水莲张口骂道:“真是倒霉,谁这么不长眼!”
她骂完,揉着胳膊就看见对面的白青和掬月,三人难免都想起乞巧节的那一遭。
“又是你们啊!”水莲插了腰,食指绕着鬓边的长发,“原来是大忙人回来了。给老夫人绣经书,那可是天大的体面活计。”
她说着,拔高了调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似笑非笑地看向白青:“诶,我记得这活儿以前可都是你做的,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抢了去?”
掬月见水莲有意挑拨,上前半步:“水莲姐姐这话说得奇怪。老夫人要谁绣经书,自有她的道理。白青姐姐绣工精湛,府里谁人不知?不过是老夫人体恤白青姐姐,才让我这个新人分担些活计罢了。”
水莲的话头被掬月驳去,挤兑道,“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厉害,得了便宜就偷着乐吧。。。”
白青皱了皱眉,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也不悦道:“水莲,说话还是谨慎得好。绣房的活都是主子们和师傅吩咐着做,哪里有什么抢不抢的。”
水莲闻言,深看白青一眼,哼了一声,一扭身挤开两人出了门去。
见人走了,掬月忍不住看向白青。
师傅收她为徒的事,白青嘴上没说,但心中一直有个坎儿。这段时日,掬月为着两人的感情,平日里也丝毫不意陈如意的弟子自居,凡事谦让、处处留意。
但水莲今日的挑拨,恐又让白青的心里再起波澜。
她顿了顿,张口道:“白青姐姐,我。。。”
“你放心,水莲胡吣的话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夜了,赶紧去洗漱吧,明日还有的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