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下升起来的情绪,平静回道:“姑娘过誉了。”
那粉衣女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亲热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那位置显然是精心预留的。
“林姑娘,别站着了,来,坐到我这里来。”
话里没有留余地。
“我们姐妹们,正好有好多话,想问问你呢。”
那目光几乎要将她钉在原地。
此时拒绝,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被冠上不识抬举的罪名。
接受,则是主动走进对方精心布置的罗网。
她抬起眼,迎上那粉衣女子的视线,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弧度浅得几乎看不见。
“那就叨扰了。”
她提步,裙摆划过青石板地,没有半分迟疑,也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卑微。
林幺幺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不急不缓,从容得不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倒像是这园子的半个主人。
这番姿态,让那粉衣女子——本地富商李家的小女儿李如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她预想过林幺幺的惊慌、局促、甚至是畏缩,却唯独没料到是这种全然的平静。
林幺幺在李如烟身旁落座。一股浓郁花香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有些头晕。
李如烟扯了一下手帕,没有再看她。
像是刚才那个热情邀请她的人不是自己。
她巧笑倩兮地侧过头,对另一边的贵女举起了手腕,露出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
“王姐姐,你看我这镯子如何?是我爹爹特地从南疆寻来的老坑玻璃种,水头足得很。”
那位王姑娘立刻夸张地“呀”了一声,凑过去细看。
“天呐,这成色,怕是值千金吧!如烟,你爹爹可真疼你。”
李如烟被夸得心花怒放,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倒是王姐姐你头上的这支金步摇,嵌的可是东海珍珠?瞧着圆润饱满,光泽也好。”
她们的对话刻意扬高了声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蜜的针,不偏不倚地朝林幺幺飞来。
林幺幺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端起面前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那是一套官窑出的白瓷茶具,釉色温润,手感极好。
茶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入口清香,回味甘醇。
宁府的底蕴,确实不俗。
“林姑娘似乎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感兴趣?”李如烟的声音传来。
炫耀了半天,对方却油盐不进,这让她积攒了一肚子火气。
一个连像样衣裳都穿不起的女人,凭什么在她面前摆出这副清高的姿态?
林幺幺终于掀开眼帘,目光落在李如烟那张娇艳的脸上。
“李姑娘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不像我,人长得寡淡,再名贵的珠宝也衬不起来,索性就不戴了,免得糟蹋东西。”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自嘲还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