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解释,所有的伪装,在她这双泪眼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啊,他做戏演给谁看?
在这方生死绝境里,在这方只有彼此的深渊里,那些精心构筑的藩篱,那些权衡利弊的算计,那些所谓的“演戏”和“利用”,都被最原始的本能反应撕扯得粉碎。
他承认,他护她,是本能。
他承认,她救他,亦是本能。
他承认,这些本能,早就已经超越了什么生死契约和互相利用的算计。
戚鸣毓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血腥和硝烟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血迹的手,颤抖着轻轻拂过乔淞月脸颊上滚烫的泪痕,他指尖的温度灼热,动作却带着虔诚的轻柔。
他不再有暴怒,不再有伪装,只有一种疲惫,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坦诚,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温柔。
“淞月。。。。。。”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戏。。。。。。早就演不下去了。”
他看着她骤然睁大,还含着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从你在雨夜,为了救你弟弟,冲进赌坊那一刻起。。。。。。从你在归舟上,忍着恐惧为我缝合伤口那一刻起。。。。。。从你,刚才为了救我,不顾一切拿着大刀扔出去那一刻起。。。。。。不,或者是从以前许多许多的不经意时刻开始。。。。。。”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微凉的脸颊上,眸子像深邃的星空,里面倒映着她苍白带泪的脸庞,也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此刻无法掩饰的真心。
“这戏,就已经假戏真做了。”
“乔淞月,我戚鸣毓。。。。。。”
“心悦于你。”
乔淞月睁大了眼睛,不自觉的止住了眼泪,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万道惊雷在脑海深处炸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迷茫,在这一刻,都被这几句粗暴直白的陈情,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心悦于她。
那个深沉腹黑,运筹帷幄的靖元侯?
那个在她面前永远戴着面具演戏的男人?
他说他。。。。。。心悦她?
震惊让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滚烫的情感。眼前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戚鸣毓,真实得让她心慌意乱。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悄悄咬紧了嘴唇,嘴巴的疼痛让她打了个激灵,真的痛,她不是在做梦。
她嚅动了一下嘴巴,刚要开口。
“咳咳。。。。。。好一对。。。。。。情深意重的亡命鸳鸯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兀地在军械库入口的破洞处响起。
两人悚然一惊,慌乱的收起了那份旖旎情思,猛然转过头去。
被炸开的破洞边缘,浓烟还没有完全散去,一个穿着暗红色蟒纹太监袍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老太监,正用一方白手帕捂着口鼻,在身后几名强悍,手持利刃的黑衣护卫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目光在满地狼藉,尸体,以及相拥的两人身上缓缓扫过。
“杂家这脚程是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赫公公的声音尖细阴柔,带着寒意,“没能亲眼看到侯爷和夫人被炸成飞灰,真是。。。。。。老朽此生最大的遗憾呐。”
他边说,边望向乔淞月那张泪痕未干,震惊愤怒,显得格外生动的俊俏脸蛋上,赫公公的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笑,慢悠悠地补充道:
“哦,对了。在送二位上路之前,杂家还得替主子带句话。世方王殿下托我特意向乔姑娘问声好。顺便啊,再问问姑娘,十年前,霖川乔家那场大火。。。。。。烧得可还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