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韫端着做好的鸡爪过来,发现女孩背靠沙发睡着了。
那本书被猪压在腿下,看了不过三四页,手机掉在地毯上。
他没着急叫醒猪,掌心撑地坐下,挪动长腿,和猪挨着一块儿。
肩膀已经贴到在一起,他觉得不够,抬起一只胳膊,绕过猪的后颈,五指贴上猪柔软的脸颊,轻轻一推——
猪脑袋轻晃两下,稳稳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缓缓吸入一口空气。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的冬季昼短夜长,早晨的天空总是笼罩在一片深蓝和灰色的交叠之中。
上午十点,太阳姗姗来迟地从浓厚的云层后面露出。
稀薄的朝阳穿透度假别墅四周高耸的云杉林,照进浴室那面宽阔的落地玻璃窗,浴缸水面升腾的蒸汽在朝阳中宛如轻纱般缥缈。
除了香港,梁知韫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其他地方。
但死在芬兰温暖的浴缸中,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样一个温馨的冬日清晨,长期被药物控制在内心深处的消极情绪,似乎被热水一点一点蒸腾出来,一了百了的荒谬想法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一道蛊惑的柔软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呢喃,告诉他,也许这就是他真正想要的。
身体在浴缸中缓缓下沉,水面泛起涟漪,洒在上面的朝阳随水波轻轻荡漾。
失明的双眸在水中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不断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心蠕动,这丝微光在他漫长的黑暗世界中显得格外刺眼和珍贵。
热水从口鼻灌进身体,意识逐渐被侵蚀。
恍惚间,他感到被疾病折磨而产生的疲惫和无力感犹如蛇类蜕皮一般,从皮肤上慢慢剥离下来。
剥离的过程很舒服,舒服到让他微张的双眸在这片温暖的水域中完全闭合。
浴室中循环播放着芬兰音乐家让·西贝柳斯的《浪漫曲》,悠长的小提琴音符跟随他逐渐混沌的意识,一起沉入某种无边无际的深邃之中。
此时此刻,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想将这一刻定格下来——
陈宥仪的手机忽然在边上亮了起来。
有电话进来,是陈迟喻。
梁知韫不想叫醒猪,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动,点了拒接,并顺手设置了静音。
紧接着,手机最上面的通知栏连跳数下,进了一堆信息。
全都是陈迟喻发来的微信消息。
见亲妹没有回复,他又追过来一通电话。
梁知韫点下接通键,把耳朵放到听筒上,没有说话。
陈迟喻竹筒倒豆子:“昨天帮你在我大学群里吆喝了一嗓子,一堆人过来毛遂自荐要做我妹夫。我给你选了几个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的,照片发你了,你挑挑,看中哪个和我说。相不中也没事,你哥我资源多的是,随手一捞都是985、188。”
梁知韫未发一言,额角青筋跳动,几欲将手机握碎。
陈迟喻见妹妹不说话,觉得奇怪,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没信号?”
梁知韫直接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方又跳进一堆信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这些信息应该就是陈迟喻刚刚说的那些照片。
梁知韫却在此刻抬起眼帘,再次对上了蒋铮的目光。
平直的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意,他不紧不慢道:“妹妹受伤,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要费心照顾。”
话罢,没等蒋铮再次开口,梁知韫大步上前,结实有力的臂膀毫不避讳地揽住了陈宥仪的腰。
宽大温热的掌心隔着柔软的布料贴上来的那一瞬间,陈宥仪双目瞪大,大脑直接宕机。
下一秒,梁知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双脚离地的那一瞬间,陈宥仪彻底丧失表情管理的能力,无比慌乱地惊呼了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