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清晨,天阴沉得厉害,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空气中充满着湿润的水汽。
湟河依旧翻涌着波涛,卷起河底的泥沙,翻起一股混着腐烂的鱼腥味儿。
老孙头佝偻着腰,叼着旱烟锅子,手中还是握着他那根长长的竹篙,慢悠悠地撑着自家那条小破船,在湟河翻涌的浪涛上随波逐流,船桨划过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船头上放着一个小的竹篮,里面是老孙头起个大早去镇上买来的几近鸡蛋,用干草盖着,想着带回去给那俩小道士补补身体。
青莲伤势虽然恢复了七八成,但重伤之下的身体仍然有些虚弱,而那个天师府的小道士虽说医术高超,但总归得靠吃食上补充一点消耗的体力才行。
青莲做得事情老孙头都看在眼里,念着她的好,要不是她,村里这些邪乎事儿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现在青莲为了救村子,受了重伤,他又怎么忍心看着恩人每天只喝点稀饭,吃点窝窝咸菜,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正好趁着今天的天气不错,去镇里买点东西,乡下人对于补品没有什么概念,但这鸡蛋可是方圆百里各个村子中用来招待贵客最好的东西了。
从镇上回来的老孙头顿感心情大好,撑船的时候还不忘哼上两句湟河调,抒发一下这几人担惊受怕的苦闷。
小船晃晃悠悠来到了河中心,这里的河水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还算平缓,河面上的雾气似乎也更加浓了一些。
老孙头用力将竹篙往水中猛地插下去,停下了小船,从船舱内拿出许久不用的渔网,盘算着看今天能不能网上几条大鱼,给青莲和虚阳这两个小道士熬点鱼汤,也算是改善一下伙食。
“哎……湟水那个浪头十八弯哟~桨片子劈开千层滩嘛~日头晒焦脊梁骨喂~风里雨里走云端~哎咳哟……黄沙埋不掉老渡船嘛~东岸的麦子西岸的柳……唻……”
一边哼唱着悠长的调子,一边将卷在一起的渔网捋出一个头绪,捏在手心里,将网撒了出去,老孙头习惯性地往河心两边望了望。
这一看不要紧,老孙头瞬间感觉自己身上的血“唰”地一下凉了半截,手里的竹篙“哐当”一声砸在了船板上。
腿肚子一打颤,一下子跌坐在船尾的舱内,险些一个没有站稳掉进了浑浊的河水中,任由河水拍打在身上也全然不觉,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嘴唇忍不住地抖动,“我嘞个亲娘诶,这是个啥东西嘛?”
朝着下游的方向,离他小船约莫有个十几米远的河里,在缭绕的雾气中,水面底下影影绰绰地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不像鱼,也不像木头。
老孙头吓得手脚并用爬到船头的位置,颤颤巍巍将头探出去,眯起双眼仔细看去,心一下又凉了半截子,“这tnd是个人吧!”
他急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么诡谲的一幕,屏住呼吸,手用力抠着自己的船沿,只露出俩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这时,船已经朝着河里那个人影漂了又近了几米,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
这一下,他看清了。
是个人影。
只见那个人影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水里,水面刚刚没过下巴颏,脑袋耷拉着,看不清脸,一头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像水草一样散开,漂浮在河面上,随着水波缓缓漂散开来,铺开老大一片。
身上的衣服没在水下,大雾弥漫水面浑浊,根本看不清穿着什么,隐隐约约能看到黑色头发中间有一抹森白森白的东西露出来,好像是脸。
这场景……这场景……太他娘的熟悉了。
跟半个月前他送青莲进村的时候,青莲也是看到了类似水草一样的东西,还让他把船划过去,结果……是一具站在水底下的女尸。
今天这个,和那天在河里看到的“直立尸”……简直一模一样,连样子也如出一辙,根本没有一点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那日的女尸只有头发漂在河面上,而今天这个……脑袋都露出来了。
老孙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达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手脚冰凉,他再次揉了揉眼睛,使劲看过去。
没错。
绝对错不了。
就是那样。
直挺挺地站在水里,漂散的长发,白森森的皮肤,跟个水草一样,一动不动。
“妈呀!又……又来一个?”
老孙头吓得魂飞魄散,牙齿碰撞在一起咯咯打颤,两条腿不由自己控制止不住的抖动,裤裆的位置泛起一阵阵潮湿,脸上冷汗直流,船因为身体的颤抖而在河中心剧烈摇晃。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掉落的竹篙,全然顾不上已经撒下去的渔网,拼了老命地往岸边划去,船在水里打着转,眼瞅离那玩意更近了一些。
他一下瘫在船头,头重重地磕在船沿上,双手合十在胸前,一个劲地嘟囔着:“可别找上额,和额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您老发发慈悲,可不要找上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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