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良看着那一张床,厚重的帘子内,拱起一座‘山来,那‘山’一翻身,正与他打了个照面,露出知州夫人罗氏的面容。
梁弘毅没有飞黄腾达之前也不过是个穷求生,成了官老爷之后也没有拈花忍草,房里就糟糠妻一个,两个人都是穷怕了饿怕了,吃要好的,穿也要好的,如今一个样子是模子刻出来,爱好也从一而终:眼里只有钱。
穷苦人只会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贴身的范围,毕竟自己可触及范围之内才是最安全。
白良心念一动,轻手轻脚来到床头,往枕下探去。
果不其然,果然触到一串冰凉物事。
他手极其柔软,以极快的速度将钥匙取出来,又换了串相像的塞回枕头下。
燕青云看他得手,悬着的心才放下。
二人在屋顶放好瓦片,直奔府衙而去。
州衙门大门紧闭,巡查的衙役一炷香一个来回,五人一队,五队轮转,其余大部分都在南院监狱,监狱关押多人,更比较容易产生意外。
办公处唯有一两处亮着灯火,显然是值夜的官吏。在这里值夜不像京城这么严苛还需点卯,所以多数人值夜官吏松散,在隔壁房间搭了床,从后半夜一睡到天亮。
燕青云他趁巡查交接空隙,推门而入,那老吏睡得死,又遭燕青云点穴,两只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燕青云将被子拉过他的头顶,扒了他的外袍。
燕青云人本来就精瘦,弯腰驼背一些又粘了假胡子,和那值夜的老官吏有八分像,风一吹,宽大的衣服更显得他苍老不已。
他不放心,又推了推老吏:“喂。”那人没有动静,他还不放心,他整整容貌,又抓了把墙灰糊在头发上,头发灰白更与老吏如出一辙,这才又扶好帽子,举着油灯放心走出去。
燕青云拿着钥匙,佝偻着举着灯去开税务门,好不容易进来,发现白良已经在里面整好以暇,等着他来开箱子了。
抬头一看,屋顶瓦片又被掀开一个小洞。
白良催他:“别看我,快找东西。”
燕青云笑他:“如今倒要仰仗我这双识字的眼睛了?”
白良面上讪讪。
刚才还在笑话燕青云是假儒,如今还是要靠他发挥的作用。多读了一点书,不仅能看明白账,对于数字也很敏感,
这箱子也有五六个,又不按照日期排序,两个人一一打开,燕青云一一略过,要去找年终汇总的那一本
翻了一两箱,不见总账,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燕青云才站起来时,白良已经躲在房梁上,他用身体遮住瓦片的漏洞,避免月光从上面漏进来,同时手里也捏了石珠子,随时准备出手点穴。
大半夜税科突然亮灯,巡查的领头觉得奇怪,刻意绕过道过来看,巡查一推门,桐油灯烟大呛眼睛发酸,一看里头有个老吏背对他正在整理卷宗,猜也猜得到是谁,他问:“老李,半夜三更的,哪来的钥匙开门?”
老李背对着他整理卷宗,也不回头:“过两天就要送□□上京了,时间紧急,数目须得核对清楚,那必然是大人给我的钥匙了。“
“原来如此。”巡查觉得他可怜,听说几十年前他是砸钱进来的,买了这个官职总是不得志,往上考也考不了,几十年不得志一直熬到如今年老,如今衙门里多是梁家子弟,又因为没有裙带关系,他这把年纪还要值夜,着实可怜。
罢了罢了,上头的安排也轮不到他干涉,他笑劝道:“老李你别太辛苦了,仔细身子要紧,我瞧着你的声音都不对了。”
老李猛地咳嗽:“是啊,忙上火了。”
巡查笑了起来:“是对人上火还是对事上火?莫不是我扰了您老清静?若不说清楚,我可不敢在此久留。”
“你这是折煞老夫了。”老李哑声笑道。
那巡查看他又老又驼背的背影,抱拳说着:“请您先忙。”
“您也忙。”老老李起身还礼,那人这才领了一队人走了。
又翻找一阵,在柜子顶层发现一个用小木箱一装的相册,一看,这才是总账。
舒湛川说不要细数,只要总数,燕青云从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册子,拿着碳笔誊抄起来,数少也快,不过一盏茶工夫,二人已悄然撤离府衙。
待回梁府归还钥匙,已是三更时分。梁弘毅仍未归来,二人这才放心离去。
行至镖局附近,燕青云与白良忽地驻足对视:怎么镖局还遭贼了?
二人内力深厚,远远就听见有悉悉索索的踩瓦声,当下顾不得其他飞身过去,还没到大院,一大汉已经快他们一步飞身上瓦,口中喊着:“贼鸟厮,混哪条道的来踩你爷爷家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