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抄了条板凳出来,结果躺太久,腿废了,来晚了,”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声音有些干涩,“没受伤吧?”
沈京墨忙摇摇头,抬起颤抖不已的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可手挨到脸边,她才想起上面满是那男人的血。
她把手收了回来,看向尸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陈君迁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
两人沉默片刻,他率先开口:“得把尸体丢掉。”
沈京墨当然知道不能把人留在院里,她不了解这人在山上有没有亲朋好友,万一被人知道她杀了他,难保不会来找她和陈君迁的麻烦。
可是怎么处理呢?她杀过人,可从没抛过尸啊。
在陈君迁出现之前,她脑袋里乱作一团,根本想不到接下去该怎么办。
但他醒过来了,她突然就有了主心骨似的,什么都不怕了。
陈君迁左右看了看,感受着强劲得不寻常的夜风,问沈京墨:“我们在什么地方?”
“山上,流云峰顶上。”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流云峰?”陈君迁刚刚苏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却觉得这名字甚是耳熟,想了一会儿,他终于记起,流云峰是燧州和长寿郡相邻处的一座高峰,他当初修改长寿郡舆图时曾途经此地。
“流云峰东南侧有处断崖,那一侧都是突出的石壁,从那儿把人丢下去,不会被人发现。就算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失足坠崖,被石壁山岩撞碎了脑袋。”
陈君迁说完看了看月亮:“再晚些,等没人了,我去丢。”
沈京墨没想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想好了如何善后,但他身子虚弱,刚一苏醒就夜半三更跑出去,万一被人撞见,难免惹出麻烦。
“我去,山上的路我熟悉些,不会撞到巡夜的人。”
“太重了,你怎么把人带到悬崖边?”
沈京墨忍着恶心最后看了那尸体一眼,坚定地对陈君迁道:“就这样定了,我有办法,你在这里等我。”
三更时分,陈君迁用木棍一点点挑开那人横插在院门外的树枝,沈京墨将装着尸体的麻袋拖到断崖处,解开袋子把人踢了下去。
断崖深不见底,宛如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她只听见几声尸体撞在山岩上发出的骨头断裂的闷响,很快就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迅疾的夜风从山崖下倒灌上来,吹得她的发丝和衣裳胡乱飘飞。沈京墨静静地往崖下看了几眼,转身离去。
绕过巡夜人回到院中时,陈君迁已经把地上的血迹都打扫干净,斧头也被清理过了。
风很快吹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整个小院干净如新,仿佛前不久那一幕幕从未发生过。
沈京墨看着重新紧锁的院门,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陈君迁揽住她的肩,带她回到屋里关门落闩。
沈京墨脱掉染血的外衣,等陈君迁躺下,她也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枕在他臂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肯挪开。
陈君迁也低头看着她,在她额头发顶一下下啄吻。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好半天,沈京墨在他衣服上蹭掉眼角的泪,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流云寨的情况,连同她必须杀死那人的原因都和他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她把脸埋进他怀里,鼻音很重:“你昏过去前我就在杀人,你醒来我又在杀人,我还以为你会吓一跳,结果你第一反应竟然是帮我抛尸,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杀他。”
他们两个现在听上去倒真像一对亡命鸳鸯了。
陈君迁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轻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的确懵了一下,然后我就想,那人竟然把你逼到不得不杀他的地步,我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你该多害怕、受了多少委屈……”
沈京墨摇摇头,想跟他说,这些天她变得很厉害,自己劈柴挑水,自己生火做饭,以前她怎么也学不会做不好的事情,现在她都会做了。
可看见他心疼的眼神的那一刻,她眼一酸,泪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