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鬼了,我这幅样子被你看到也太丢脸了!你能不能自觉点打道回府?好歹朋友一场,别闹得不愉快。
程理置若罔闻,他没有立刻进入电话亭,而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的身影几乎遮住了李双能看到的所有光源,红铁架与碎玻璃隔开一蹲一坐的二人,好像狱卒与自愿进入牢房的囚徒。
车灯为程理的上半身镀上了优雅的金边,他没有血色的脸却释放着森森的冷意,李双恍然觉得面前的不是个活人,而是具会行走的尸体。
“别过来。”李双捏紧枪,又重复了一遍。
程理还是没说话,只是头稍微向右歪了十度,仿佛教导主任在看调皮的学生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这场无言的对视又持续了半分钟,最后程理直起身,走到电话亭正面,一把拉开了门。
二人之间终于不再有任何阻挡,本就理智崩坏的李双瞬间进入应激模式,她双手持枪,高吼着“别XX过来”!
别再过来了,算我求你了……
摇晃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大滴大滴落下的雨水,李双的体力早就突破极限了,现在还清醒纯靠意志力在撑,她不想把软弱的一面暴露给任何人。
意想不到的事出现,程理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一只手握住土星之环的枪口,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还在流血的眉心。
“来,往这打。”他平静地说。
李双当然没可能开枪,她本就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程理握住了就没有松开,看李双迟迟不动,他甚至贴心地替她二次上膛,还把她按在枪侧的食指塞进了扳机。
“你……”李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程理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好像面对的不是枪口,而是荣誉勋章。
这让李双想起拐他回家的那天,在达斯维斯大酒店的植物园,她也用同样的方法戏弄了对方,可那时的李双清楚地知道枪里没有子弹,一切尽在她的掌控,现在呢?
要开枪么?反正卡壳了,正好让他知难而退。
“怎么不动手?”程理不解地问。
疯了吧你。李双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程理自顾自点了点头,好像在说“我来帮你”,接着猛地用大拇指为她扣下了扳机!本该卡壳的子弹居然成功出膛!好在李双无与伦比的反应神经在千万分之一秒偏移了30°准星,时速超越200公里每小时的子弹堪堪擦过程理的身体。
李双傻了,不光是因为枪突然好了,更因为程理竟然不要命到这个程度。
“没打中,”程理继续握紧她的手,“再来。”
“够了!”李双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想干什么?”
程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继续用没有波澜的表情面对她,“不开枪了?那轮到我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对金属筷,李双立刻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滚开!不准拆我的腿!”李双厉声嘶吼,在窄小的电话亭奋力挥舞双臂,碎玻璃划开她的手臂,血溅得到处都是。
程理充耳不闻,他直接欺身,膝盖死死压在李双胸口,李双像只被激怒的狮子,更加发疯地挣扎起来,以往的她随随便便就能捏碎人的头骨,现在的她已经羸弱到,连没有经过义体改造的程理都能控制住她。
她不要再变成残疾人,她要腿!哪怕代价是死亡!
“我杀了你!”李双用枪托用力砸程理的背,看他没反应,李双干脆把枪扔掉,扒住他小腿玩命咬了上去!苦涩的腥味顷刻在她唇间蔓延。
程理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顽固地将筷子扎进拆卸口,可为时已晚,过热反应早就熔断了大腿的机械结构,金属筷噼啪断开,他又不信邪地徒手去掰,掰到两个大拇指的指甲全部劈开,渗出丝丝血来,拆卸口依旧纹丝不动。
命也好,血也好,真是太苦了。李双想。
“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李双忍不住掉眼泪,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憋屈了,活得好好的突然命不久矣,搞得这么丢人不说,连该死的恐龙也没看成!但她又能怪谁?她谁也怪不了。
或许是李双哭得实在太伤心,又或许是程理终于力竭,他松开了李双,慢慢坐在地上,瞳孔深如幽潭。雨滴在二人间安静地下落,李双仰面
朝天,胸口短促地起伏,降落的雨水拍打瞳孔,她居然不觉得疼。
死程理,为什么非要出来搅局?让她安安静静赴死不行么?
李双的视野被男孩缓慢出现的脸庞占据,他跪在碎玻璃上,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女孩,面颊的血滴滴落在女孩眉心,如同眼泪滑落。李双注视他的眼睛,心想这个姿势不就是平躺版的倒挂之吻么?只不过李双是没有超能力的彼得帕克,程理是不爱她的玛丽简。
对视似乎持续了一万年,几近冰封的程理收回目光,他将李双搀起,扶着她的肩膀,用以往温柔的语气问:
“药呢?都用光了吗?”
还在掉眼泪的李双啐了口血,顽劣地回你猜。
“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腿拆下来?”程理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