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如粘稠的浆液,紧紧包裹着这座矗立于天地间的古老遗迹,触手可及的湿冷黏附在皮肤上,仿佛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缓缓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新生交织的诡异气息——腐朽如朽木焚烧后的焦味,新生却似春芽破土时那股湿润的青涩,两种气息在鼻腔中激烈碰撞,令人头晕目眩。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时间的残渣,沉重而滞涩。
陈万辉的脚步踩在布满苔藓的石阶上,脚下传来湿滑的阻力,苔藓被踩碎时发出沉闷的“噗嗤”声,混着回响在雾中荡开,每一步都像踏在历史的脉搏上,震得脚底发麻。
他的前方,那个自称“传承者”的神秘男人身影飘忽,衣袍在无风的雾中轻轻摆动,与四周的雾气几乎融为一体,仿佛一缕游荡千年的残魂。
他停在一座巨大得令人心生敬畏的石门前,门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盘绕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物一般,缓缓蠕动着,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如同蛇鳞刮过石面,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混沌气息,那气息带着金属锈蚀的腥味,又夹杂着雷暴前的焦臭。
“这里,就是‘混沌之殿’。”传承者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传入陈万辉耳中,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连耳膜都未震动,“想要获得真正的传承,你必须独自通过三重试炼。”他侧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那笑容里既有欣赏,又藏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漠然,“准备好了吗?”
陈万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鼻腔中灌满湿冷的空气,肺腑如被冰水浸透,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退路,身后是小粉逝去的背影,前方是唯一可能逆转一切的希望。
随着他颔首,那扇紧闭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连一丝摩擦声都未发出,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露出的并非殿堂,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远古巨兽在腹中低吼。
传承者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立于一旁,再不言语。
陈万辉没有犹豫,迈步踏入黑暗。
瞬间,周遭的景物天旋地转,雾气和石门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无垠的纯白空间。
脚下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踩在万年寒冰之上,寒意顺着脚心直冲脊椎。
空间的中央,静静地立着一面与人等高的古朴镜子,镜框由不知名的兽骨打造,骨节嶙峋,触之生寒,还残留着某种野兽皮毛的粗粝感;镜面却并非光洁的银面,而是一团缓缓流转的、宛如墨汁的黑暗,那黑暗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吸力,拉扯着他的视线,耳边甚至响起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第一重试炼,映照本心,直面汝之至惧。”一个宏大而古老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声波如潮水般拍打耳膜,震得颅骨嗡嗡作响。
陈万辉的目光触及镜面的刹那,那团黑暗猛然翻涌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墨潭,发出“咕噜”一声闷响。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胸腔仿佛要炸裂,一种极致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镜中的黑暗散去,浮现出的画面让他双目瞬间赤红。
那是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小粉的身体正在他怀中变得透明,她的生命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飞速流逝。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温的消退,指尖触碰到她脸颊时,那温软的触感正一点点化为虚无。
她脸上带着满足而眷恋的微笑,伸出虚幻的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却在中途化作点点荧光,彻底消散。
他甚至能“听”到那消散时如风铃轻颤的细微声响,清脆却刺心。
“不!”陈万辉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心如刀绞,喉咙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夹住,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镜中的画面像是被按下了回放键,小粉消散的过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上演。
每一次,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她最后消散的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陈万辉的脑海中,像一把淬了毒的锉刀,反复锉磨着他最脆弱的神经。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衣背,湿冷的布料紧贴脊梁,带来一阵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