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贤弟便讨个耳福,取来明琴,望兄长莫要辜负了此等良夜。”
方靖当即取来明琴,交于宋昭,宋昭当即盘膝而坐,将琴横放在膝上,先调音试弦,后抚琴而奏,琴音空旷幽远。
方靖闻此音,忘记了饮酒,当即就躺下横卧在一老槐树上,用手指轻敲音节,一举一动皆是随乐而动,完全沉浸在琴曲之中。
此刻月色洒在庭院之中,几枝树影随风而动,琴音渺渺,佳人在侧,有知己为伴,有美酒相随,方靖将自己完全沉浸其中,似乎自己也就是这风、这音,要飘到那不知名处。
是高山峡谷,是溪流潺潺,是九曲重霄,是万家灯火。
“此间乐,不思蜀矣!”
一曲罢,余音渺渺,方靖似是还沉浸在月中,不由叹道。
“让贤弟见笑了。”
宋昭抬头看向了方靖,谦逊道,但他的乐却是难得,方靖自问闻过千首曲乐,未有一首如宋昭这般自然,他能够将自己完全放入曲中,曲无定性,随心而动。
“兄长之琴音,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矣!”
方靖是风雅之人,他好酒喜乐,自身也会弹奏乐曲,此时他兴致正足,从宋昭手中接过明琴,弹奏起来。
方靖奏乐从不拘泥于具体的曲子,心中所感,借琴音而出,此刻他心在自然,似与周围景物合为一体,其曲子也圆融交汇,似和天地并归为一处。
琴为心声,对于方靖来说,她将自己作为天地的一部分,因而他所奏之乐也就越接近于本真之态,几乎全无炫技,却处处都蕴含着高超的琴技。
宋昭虽也善琴,和方靖所奏之曲却是不同,宋昭虽也有隐逸之情,他却是以天地为我,将自己视为宇宙的唯一,因而他的乐具有一种孤傲之气。
两人奏琴本无高下之分,不过是各自心境不同罢了。
“好好好!”
方靖琴音刚结束,还有一声余韵,在他们身后却想起了掌声,接着便是一声爽朗地夸赞。
“不想我今日竟有此福,能闻二位贤弟在此鸣琴奏乐,实在是风流雅致到了极点。”
柳子谷从他们背后走出来,方靖和宋昭对视一眼,他们刚刚沉浸于音乐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柳子谷的出现,因而都有些惊讶。
“让府君见笑了。”
方靖笑而将琴置于桌案之上,对柳子谷施礼,柳子谷对二人还礼,笑道:
“贤弟不必谦虚,此等仙乐实非人间曲,我今日能有此福,全赖二位贤弟。此前我竟不知方贤弟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贤弟不仅善诗书,就连这琴学之道也颇为通晓。”
“不敢!不敢!”
“不过以本府看来,方贤弟这曲乐还却少一样东西。”
“哦?何物?”
方靖来未来得及作答,宋昭却凑上前去追问,柳子谷从二人脸上扫过,一人身处其中却面色浅淡,只是微微有些许笑意,一人明为过客却急切地很。
“哈哈哈!”
柳子谷不答反笑,宋昭更是焦急了,见其不答,退了半步,用激将之法,笑道:
“想来兄长必然是不知道,兄长又不善琴,如何能辨其真意?”
“诶!贤弟此言差矣,俗话说,观千器而后识曲,愚兄虽不善琴,却也曾听千曲,想来贤弟定然不知,前两年,宫中重建乐府,也曾征召民间之乐,愚兄有幸,曾做那观器之人。”
“难道说当年兄长亦在其中?”
“哈哈哈!”
面对方靖的追问,柳子谷以笑为答,方靖是个聪明人,见柳子谷如此,心中已经知晓答案,低着头想着昔年旧事。
当年刘瑜有心要恢复汉制,邵玖就曾建议,重立乐府,以正礼乐,刘瑜听了邵玖的建议,就着乐令搜集民间之乐,择其敦厚平正之曲献于朝廷。
当时为了这件事,的确有不少地方都献上了音乐,邵玖曾亲往观之,最喜的却是那清新小曲,然而刘瑜欲为汉乐,必要那平和中正之乐,当时邵玖还曾惋惜。
“纵使兄长能识曲中之意,也未必能解去曲中之情。”
宋昭故意冷眼讥讽道。
“哦!哈哈哈!愚兄本意要夸子山,怎奈子山步步紧逼,愚兄又没评子山之曲,子山何故这般急躁?哈哈哈!”
“我……我……”宋昭一甩袖,背着手,颇有一种被戳中心事的羞恼,道:“谁急躁了!”
“嗯?”柳子谷是很少见宋昭这般气恼急躁的,有心要逗弄,正要接着逼问,方靖却上前来到两人中间,拉住了柳子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