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谢四娘便派了马车来接她。
畹君出门之时,见左右邻舍竟候着几个面生的壮仆。
她心中一凛,意识到这是谢四娘派来监视她家的。这趟没走成,恐怕之后行动皆要受限,只能乖乖任谢四娘摆布了。
畹君从小便颇有主见,小时候邻居孩子欺负她们姐妹,她也总有巧计反击回去。
可是真对上了谢四娘,她才知道,在绝对的财力人力面前,自己的抗争是如此徒劳。
她回到谢府,每日只在屋里蒙头睡觉,连给谢家小姐上课做做样子都懒得去了。
谢四娘坐不住了,打发人去问了她好几回,又忍不住亲自跑到她屋里头问责:“再过几日就除夕了,你连时二爷的面都没见上,难不成准备托梦叫他来娶我?”
畹君不耐烦地说道:“你以为我到他面前去,就能叫他回心转意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谢四娘冷笑,“总之一个月期限,到元宵我还没见到聘书,仔细你妹妹的病!”
畹君亦是冷笑:“四姑娘,少拿这个威胁我。我所有能失去的东西,不过就一个母亲和妹妹。逼急了我,大不了跟你鱼死网破。你能失去的东西可太多了,你最好想想划不划得来。”
谢四娘大怒:“你敢威胁我?”
“那就相安无事不好么?”畹君平静地看着她,“与其整天琢磨怎么给我添堵,还不如派人去打听一下,周家祖孙现下安置在何处,平时都有什么人去看她们。”
“周家?”
“就是你大哥那桩案子的苦主。”畹君不愿多谈。
谢四娘恍然大悟。
她一定是想去姓周的那里献殷勤扮贤良,好美化谢家在时璲心里的印象,借此挽回他的心。
虽然让谢畹君打着自己的名义去探望,未免太抬举那对祖孙;不过左右不是让她亲自去,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谢四娘依言派人去打听消息。
据说金陵卫明言要给周婆婆养老送终,周家祖孙如今被安置在启仁巷的一间民居里。
那周姑娘卧伤在床、周婆婆眼睛不好,卫所出钱请了人照顾她们。
而周茂的故友,那个名叫李清的兵卫,腊八、冬至都去看望过周茹和周婆婆。
畹君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直到年关,她也没有去看望周婆婆的意思。
她只记挂着回家过除夕的事:“四姑娘,你软禁了我这么些天,过年总该让我回家去吧?”
谢四娘冷笑道:“你倒有闲心过年,我们谢家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因为谢惟良的事,谢家上下没有一丝过年的喜庆气氛,甚至连下人的赏钱都削减了。
畹君不背这个锅:“害你们家这样的人不是时二爷么?你不还是谋划着要嫁他!”
谢四娘咬牙。若不是还要用她,真恨不得把这张尖牙利嘴撕烂!
她冷冷道:“滚吧!”
腊月二十九,畹君回到家里,身后还跟着谢四娘派来盯梢的人。
她知道谢四娘不会轻易让她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云娘见畹君回来,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趁佩兰睡觉时悄悄问畹君:“这些天咱们家附近多了几个闲汉,每回我出门他们都跟在后面。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畹君怕母亲担心,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得含糊其辞道:“那些是谢家的人,等过完年我请辞以后,他们就不会盯着咱了。”
云娘仍是愁眉不展。
畹君摇着她的胳膊道:“娘,你往年除夕都在酒楼奔忙,难得今年不用上工,咱们手头又宽裕了,是不是该好好过个年?”
云娘这才转忧为喜,带着畹君到街市上置办年货,又买了冬菜果饯、肉鲊鸡鸭,预备好好捣腾一席年夜饭。
到除夕这日,畹君给佩兰换上新裙子,让她到院里玩耍。
云娘在厨房忙碌,畹君便过去给她打下手。灶炉旁烟气腾腾,倒是格外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