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忙道:“医者本分罢了,夫人不必言谢。”
谢老夫人手一挥:“去封二十两赏银来给小谢大夫!”
素云刚应声,外面又一阵喧动,素心领着时璲走了进来。
“小侯爷!”“二爷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时璲一进门,便立刻看到了站在床边的谢岚,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
他先给谢老夫人请了安,又问起庭哥儿的状况。得知侄儿已无大碍,他心里牵念着房里的畹君,便起身向谢老夫人告辞。
谢老夫人开始絮叨起来:“你大哥不在京城,你这做叔叔的就得多陪陪侄儿,怎么一来就要走?”
时璲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庭儿这会儿睡得正熟,你陪了,他知道么!”
“那你就在一旁跟祖母说说话,庭哥儿梦里也能睡得更香!”
时璲平日最怵同他祖母说话,老太太规矩一大堆,还动不动拿他死去的祖父出来压他。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谢岚:“谢大夫怎么在这?”
谢岚忙回道:“今儿在贵府给老夫人灸完艾,顺道去给府上赵管事家的老母亲看了一回病。看完病城门已经关了,便凑合在赵管事家里歇下。一听说小少爷发急病,草民就赶紧过来了。”
谢老夫人闻言道:“别住那赵家了,我让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你住一晚!”
时璲正好借机脱身,便道:“前院多的是空房。我顺路送谢大夫过去就是。”
夜风轻寒,两名下人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谢岚错后一步跟着时璲往前院走。望着前面那挺拔傲岸的背影,他莫名感到一阵冷肃的低压。
不过,他此刻挂念着畹君,想来若是能带点她的消息回去,云娘她们也能开心开心,便主动开口道:“侯爷,听说苗苗她娘在贵府做西席,也不知她近况如何?”
“苗苗她娘?”前面的人冷冰冰开口,“她没有名字么?”
“呃,畹君她……最近怎么样?”
时璲冷笑:“她好得很,在这里乐不思蜀,让她回家都不肯回呢!”
“畹君不会的,她心里最挂念的就是家人了。从前在葛寺□□上的时候,回宣北坊坐马车要一个多时辰,她都三天两头回来看苗苗。”
时璲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别太笃定了。女人就是这般无情,栖过高枝,谁还愿意下去。”
谢岚忍不住暗瞅他一眼,心道:这北定侯讲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虽然心里并不认同他的话,不过,也只得讪讪陪笑道:“很是,很是。”
时璲憋了一肚子火。
那谢畹君真是白长了一对牛眼,她究竟是怎么看上这个窝囊的男人的?
回到明熹堂,屋里的灯火已经灭了。
时璲推开屋门,擦亮一盏小灯,莹淡的一豆烛火跳动起来,昏昏地照着里间的月洞花罩。
走进去,室内静悄悄地没有人声。时璲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见畹君已经抱着被子睡下了,秀气的脸庞半掩在如瀑青丝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有些分外的伶仃。
时璲心里像被根针扎了一下,抬手拂去盖在她脸上的发丝,却有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颊侧,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
他伸手探进她脑袋下的枕巾里,触手潮湿温润,早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原来畹君睡前想着那小少爷虽生了病,却爹娘祖母地围在床前;而她的苗苗不仅没有爹,如今连娘亲也没有,孤零零的一个小孩子不知多可怜。
一时心中感伤不已,因此梦中不知不觉地淌了一脸泪。
被时璲这一碰,畹君从梦中醒来,再看他那张脸便没有好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怎么了?是不是又恼我了?”时璲在她身后说道,“你不高兴我过去,我以后都不过去了。”
畹君闷声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想我的苗苗了而已。”
时璲本来已经探手抚上她的肩,闻言慢慢将手攥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方似下定了决心:“那我明天让人把她接过来……”
“不要!”
畹君立刻打断他。她怎么可以再让时璲见到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