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安顿下来,方拉着畹君的手,眼巴巴道:“苗苗呢?”
“我让玉澄带着她在屋里。”畹君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苗苗上次去侯府吓坏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我想先不要叫她见到你们的好。”
见她们均是低头沉默,畹君赶紧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侯府抄了家,那二爷怎么办?”
陆夫人掩面而泣,告诉她一个跟坊间传闻迥然不同的说法:
谢阁老被罢官以后,景王狗急跳墙,见时璲出征,太子党的防备空虚,便出其不意地毒死了先帝和太子,并把罪名都推给了太子,好让自己名正言顺地继位。
因为时璲坐镇塞北手握重兵,景王尚不敢让塞北乱起来,所以封锁了消息,打算等他回朝以后,再来个瓮中捉鳖,除掉这个劲敌。
如今京城内虽解了戒严令,可是城门仍只进不出,连各省总督巡抚都尚不知先帝殡天的消息。
畹君又急又气,时璲还在边疆御敌呢,这景王就趁虚而入把他家给抄了,还想着让人打退外敌再过河拆桥,实在是太无耻、太令人寒心了!
此时已近日暮时分,佩兰云娘等人都回了家中。
佩兰虽不像云娘那般牙尖嘴利,可对她们也没有好脸色。
倒是谢岚医者仁心,仍替谢老太太诊了脉,给她开了几剂药,让佩兰明天到医馆抓去。
佩兰不乐意:“没有诊金就算了,还要我们医馆倒贴钱!”
谢老太太只得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她不知是无颜见人,还是放不下架子,又或是年迈体衰,总之整日躺在屋里称病不出。因祸得福的是有了谢岚的诊治,反倒叫她的风痹之症减轻了不少。
苗苗除了没见到谢老太太,陆夫人和谢氏都见着了。
她还认得谢氏是那个爱变脸的漂亮姨姨,对谢氏有点畏惧。可她却不认得陆夫人,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陆夫人见到小孙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陡遭变故,丈夫儿子都关在金陵的大牢里,还有一个儿子远在塞北,如今身边虽有婆婆和媳妇相依,可那两个才是一家人。
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小女孩,一时心中半悲半喜,忙蹲下身想抱苗苗。
谁知苗苗后退了一步,躲在畹君裙子后面道:“娘亲,这是谁呀?”
陆夫人忙道:“我是你……”
“叫婆婆吧。”畹君含笑打断她。
苗苗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婆婆”。
陆夫人苦笑,又赶紧点头应了。当初她有机会认苗苗,可惜她没要。如今也没脸再让苗苗认她当祖母了。
她们在畹君家住着,虽每日必遭云娘白眼,但比起先时流落街头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
过些时候,天愈发冷了,下过几场轻盈的雪,转眼就到了苗苗四岁的生辰。
云娘做了一桌羊肉宴,见谢老太太不出屋门,便破例让陆氏婆媳上了桌。
她给苗苗备的生辰礼是一个小金镯子。
苗苗原本有两个银镯,后来时璲给了她一个金镯,云娘再添一个金的,正好左右手都戴着一金一银,配上苗苗肉嘟嘟的小手臂,看着分外喜人。
畹君给苗苗的生辰礼是一顶狐皮帽。
去年那件狐皮斗篷苗苗穿不了了,她便改成一顶绒帽给苗苗戴,当作她和时璲共同送的礼。
佩兰送了个布娃娃,谢岚送了个小手炉。玉清和玉澄一人送荷包,一人送香囊。
桌上唯有陆夫人和谢氏拿不出礼物。想当初她们随手赏下人金锞银叶都不眨眼,如今身无分文,便是有心也拿不出东西。
好在苗苗并不计较,见其一脸窘态,还以为是她们没礼收的缘故,于是大方地准备分两件给她们。
可是看来看去,哪件都不舍得,只得把手边的一道杏酪蒸羊肉推到她们面前,煞有介事道:“婆婆、姨姨,这是你们的礼物,快吃吧!”
一桌人都笑起来。
笑声传进谢老夫人的屋里,她颤颤抓着床幔坐起来,拄着拐走到窗边,遥遥地望向热闹的厅堂。
吃饱喝足以后,畹君郑重其事地对众人宣布:“我想去一趟塞北。”
除了苗苗,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云娘头一个反对:“不行!先不说现在外面大雪封路,就说这种特别时期,偷偷出京是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