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朱祁钰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曹吉祥推门而入,只见皇帝半倚在龙椅上,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案几上堆满了奏折,最上面一份正是于谦请求善待废太子的折子。
“陛下龙体要紧,该歇息了。”曹吉祥躬身道,眼角余光却扫过那份奏折。
朱祁钰揉了揉太阳穴:“朕如何能安睡?朝中大臣各怀心思,连于谦都”他话未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曹吉祥心中一喜,脸上却做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陛下,老奴近日听闻一些风言风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于大人近日频繁出入南宫,与那位见面。”曹吉祥故意压低声音,“而且,老奴手下的小太监看见于大人府上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深夜才离去。”
朱祁钰猛地坐直身体:“此话当真?”
朱祁钰再好说话也是皇帝,皇帝对于权力是敏感的,尤其是身体不好时,更是疑神疑鬼。
曹吉祥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近日出入于府的记录,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名单,手指微微发抖。曹吉祥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它生根发芽。
与此同时,南宫内一片凄清。朱见深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自从被废黜太子之位,他被囚禁在这座荒废的宫殿里,身边只有万氏与两个年迈的太监伺候。
“殿下,喝口热汤吧。”老太监张敏端着一碗清汤,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朱见深摇摇头,十岁的少年眼中已有了超乎年龄的沧桑:“张伴伴,外面可有于大人的消息?”
张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昨日于大人托人送来一包点心,里面夹了字条,说让殿下保重,他一定会想办法。”
朱见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皇叔不会放过我的他连祖母都能收买”
祖母都放弃他了,这世界又是谁是可信的?
张敏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连忙将汤碗拿住,退到一旁。
门被推开,沈宴带着两个校尉走了进来:“奉皇上口谕,从今日起,南宫内外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们没有给前太子留任何脸面,万氏刚去卖了旧物,拿着银钱往回走。锦衣卫拦住她,她大声嚷嚷,锦衣卫骂她不识好歹,将她推进去。朱见深抱着被推倒在地的万氏,“万姐姐,你不该再回来的。”
万氏抱着他,开始警惕着看着深宫里的所有人,“殿下,没事的,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朱见深抱着她,用尽了气力,他在万氏怀里嚎啕大哭,如今为阶下囚,不知死日何日。他只有万氏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次日早朝,于谦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当他踏入奉天殿时,原本三三两两交谈的大臣们突然安静下来,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则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于爱卿。”朱祁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朕听闻你近日常去南宫,可有此事?”
于谦心头一震,但面上不显:“回陛下,臣确实去过两次,只是查看废太子的起居状况,确保皇家血脉安康。”
“哦?”朱祁钰语气很冷,他们君臣终于有了裂痕,“那这些又作何解释?”
一叠书信被扔到于谦面前。他弯腰拾起,发现全是伪造的——上面是他的笔迹,内容却是与朱见深密谋复位的罪证。
“陛下明鉴!”于谦跪倒在地,“这些绝非臣所写!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忠心?”朱祁钰面色苍白拍案而起,“你的忠心就是背着朕与废太子勾结?来人!把于谦押下去,交由东厂审讯!”
殿中一片哗然。陈循和高谷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退后一步。他们收了皇帝的好处,此刻自然不会出头。
“陛下!”温缜本来不想管,但他也实在看不过眼,这个朝堂,人人为私利,个个明哲保身,陷忠良于死地。“于大人乃国之栋梁,此事必有蹊跷,请陛下明察!”
朱祁钰冷冷地看了温缜一眼:“温爱卿是要为叛逆求情吗?”
温缜被他气得面色都白了,“陛下,天下人人可为叛逆,于少保不会,江山安稳才几年,陛下便欲过河拆桥,岂不是让忠良心寒吗?今后谁敢为陛下卖命?”
他怼得很狠,百官都觉得此人疯了,温缜才不管他们,仍坚持道:“天下谁人不知于谦为官清廉,忠心为国,若无确凿证据,陛下仅凭几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定罪,恐难服众。若陛下怀疑,不妨细查,也好让百官心服口服!”
王文也站了出来,“陛下,温侍郎言词虽激,却颇有道理,以莫须有的罪名定于谦之罪,难服于人,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曹吉祥见状,连忙上前:“陛下,老奴以为,不如先将于大人软禁府中,待查清真相再作决断。”
他看似在为于谦说话,实则知道这是更阴险的一步——让皇帝对于谦的猜忌更深。
他哪敢公开查,更别说让温缜查,他不能给温缜递这刀子。
朱祁钰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就依曹伴伴所言。于谦回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退朝后,王文快步追上于谦:“于公,这明显是有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