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聂鸿深本就病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之前可能是装病,这下是真的病了。哪怕是在虚拟世界,也没法在这一会儿的时间就调整好身体的状态,这种重伤,怕是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缓好。
在这幻梦里呆了短短一会儿,郁姣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喻水,也就是聂鸿深的地位有多么低贱了。
她带着显然的“作案”痕迹离开病号的房间,都没有人觉察到不对劲,没有人想要去关心这位小少爷的安危。
——难怪会养成后来那般睚眦必报、目中无人的态度。
郁姣冷哼一声,垂着眼睛将手洗得干干净净。
聂鸿深的坦白属于意外之喜,但她此行还有其他目的。
在现实中,天启教团的秘辛不是郁姣能接触的,甚至eleven都无法为她打开权限,所以,郁姣打算在幻梦中过去的喻家寻找突破口。
穿过忽明忽暗的长廊,她径直来到书房,还未拿出钥匙,紧闭的门便自然而然地朝她打开——就像甘愿向她敞开要害的聂鸿深。
郁姣不合时宜地想到。
喻家的书房宛若迷宫一般。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档案室,高高的透明书柜上整整齐齐地罗列着黑色档案。
所以郁姣更奇怪了,竟然没有佣人拦着她不让她进来。不仅如此,在郁姣进入书房后,随着她的深入,地灯一盏盏地亮起,高耸的书架竟然也移动起来、宛若变幻的迷宫,引导着她朝深处而去。
眼前豁然一亮,没有了层叠遮掩的书架,空旷的书房中央只放着一台透明的长桌,雪白的长卷垂落到地上。
一身黑衣的喻风和正伏案在长卷上写什么东西。
郁姣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下微抿的暗色的唇。耳侧细细的两条辫子滑落差点跌进桌上的墨盒时,桌侧忽而探出一条机械手臂,适时阻拦了发丝的坠落。
喻风和收笔。
直起身子,朝郁姣望来。
“你来了。”
听到这话时,郁姣不知是不是因为晃神,竟然觉得喻风和没有张嘴便发出了声音。
这一刻,他的本就苍白的面容被冷色的地灯映照得透出一种冰冷的机械质感,两颗黑洞洞的眼珠像被遗忘世纪之久的生涩的黑螺丝。
他忽而一笑。
空洞的螺丝被机油润色,眼瞳焕发出光彩。
“红月。”
他笑着,招招手道。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教你丹青么,难得忙里偷闲,来。”
郁姣依言走了过去,喻风和自然而然地把她牵至案边,将毛笔塞进她手中,温和地握着她的手,引导她的手悬停在画卷上方。
此刻郁姣才看清他此前描绘的图案——是一个很像传统太极图的抽象符号。
喻风和将她半圈在怀中,冷凉的呼吸幽幽地拂过她的耳畔,让郁姣莫名有种被一具骷髅抱在怀中的感觉。
“世界是一只巨大的虫子。”
喻风和的嗓音有些嘶哑,仿佛带着些细微跳跃的电流音,等到郁姣侧耳去捕捉时,却又什么都不剩了。
只余平平的人声。
“传说,创世神有两位。”
他一边娓娓道来,一边握着郁姣微顿的手落笔。
“一位掌管沙域,一位是掌管水域。两位神明争执不休,却也相互制衡。”
墨渍晕染开来,描绘出两个似虫似鱼的形象。
“然而,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内情,掌管水域的神明陷入了沉眠,如今世界的舵落入了掌管沙域的神明手中,水域变成了死海。”
“渺小的人类只能在危险的沙域中夹缝求生。”
“阴阳失和。”
他倾身而来,附耳低声道:
“所以,天启教团的人体实验都是在尝试将两种力量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