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眼睛的那个,有一头落日橘的长发。像头处于应激状态的小兽,冷不丁就会咬人一口。
没头发的那个总喜欢偷看你。至于为什么是偷看——因为你见他第一面就凶巴巴地恐吓他:“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后来他果然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你了,总是像个小猫一样藏在各种东西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莹盈漂亮的绿眼睛看你。
再后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总喊他:“没头发的那个。”配合着脸上嫌恶的神情,他第一次有了羞耻心。
你并不知道,他私下里跑去问负责研究他的贺兰教授,怎么才能长出头发、又怎样才能拥有名字。
贺兰教授十分吃惊又欣慰,在评估表上第一次写下了[初步社会化]的评语。
下一次再见他,他顶着一头漂亮的米白色妹妹头,背着手有些紧张的沐浴在你的目光下,认真地说:“我有名字了——我叫贺兰铎。”
你躺在昂贵的沙发椅上,正悠闲地捻起拨好的葡萄吃,闻言打量他两眼,招小狗似的朝他挥挥手。
“过来。”
他屁颠屁颠地小跑到你近前,站定,还细微地喘着气——明明这点运动量对他们这些实验体来说,并不算什么。
你饶有兴致地用沾着水果汁液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在他白净无暇的脸上留下黏腻的痕迹。
“丑死了。”
说完,你便恹恹地挥手,“好了,滚开点,别挡着我吹风。”
你不知道,他在转身离去时,垂下眼睫,水蛇般的舌尖迅速伸出、卷走你留在他下巴上的果汁手印,无声地喃喃:“……好甜。”
……
至于那个没眼睛的。
他并不是自愿成为天启的实验品的,他实际上是喻风和从地表聚集的难民窟中带回来的。
可他并不觉得这对他是拯救。
他幼稚地仇富。
所以他每一天都在闹,觉得你们这些“上等人”都可恶至极,觉得上天对他如何如何不公。吵着要回去为被污染物咬死的亲朋好友复仇。
起初你觉得吵闹,后来便觉得有趣。
于是你刻意在失明的他面前,扮演刻薄、恶毒且富裕的教主夫人,说一些让他暴躁失控的话。
成功吸引了他的仇恨值。
看这个怒火中烧的小孩,在你面前被侍卫押着只能破口大骂,没一会连嘴都被堵住了,青筋暴起、通红着脸、目眦尽裂却目无焦点,你乐得不可开支。
接着,你开始实行计划的第二步。
你伪装成教团里最低等级的司门,接近他,为他包扎伤口,捏着嗓子说一些鼓励他的话。
他果然沦陷了。依偎在你身边,像一团小流浪狗,轻声喊你姐姐,空洞的眼睛落下滚圆而透明的泪珠。
“姐姐……我好害怕……”
你用柔软的带着馥郁香气的手指拭去他的眼泪,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安抚道:“别怕,小苍。”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出门狩猎才逃过一劫,哪怕你在场,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既然老天保留了你一条命,无论是不是戏弄和惩罚,都给了你复仇的机会呀。”
“世道不公,我们一起改变它,好不好?我们会让所有人都生活在没有污染的世界……”
就这样,你将一颗核心是绝望、外壳却是希望的种子,种进他心底。
话音极尽温柔,脸上却带着嘲弄的微笑。
这场恶作剧愉悦了你好几个曜日。
期间,敏锐地贺兰铎差点捣乱,好在你用别的好处收买了他——他不知怎么弄伤了自己,也要你亲自包扎。
另一边,原苍的眼睛在科技和宗教的双重加持下,复明了。甚至还多了其他超凡能力。
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欣喜地想找到他的司门姐姐,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结果看到的却是你这张脸、听到别人尊称你为教主夫人时的神情。
太精彩了。
令你诧异的是,他竟然没有冲上来打你的意思。只是眸光沉沉而莫名地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后来便开始躲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