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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病态的城市。

有人在欣欣向荣，有人在垂死挣扎。

比如紧挨着陆见微坐着的男人，他眼下挂着巨大的黑眼圈，眼底充满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但他的神情仍是亢奋的。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大腿处的衣服上也露出红色痕迹，但他丝毫未察觉的样子，还在跟036打听八卦：“美丽的护士小姐，我刚才听说骨外科的石医生也来了，是不是真的啊？”

036正在调整自己的橡胶手套，闻言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十分得意的说：“当然是真的！石医生能瞬间让在场所有人的欲望值飙升，在这种大规模伤亡场景中是能救命的！他又人美心善，上面当然要调他来！”

男人听的频频点头，满脸都是中了大奖的欣喜：“太好了，我上次只看到了石医生的衣角，激动的七天没睡觉，这次要是能现场看一眼他，我未来三个月的城市贡献额肯定就稳了！老天作证，我爱石医生！”

“哈，”036嘲笑出声，“谁不爱石医生？那天他路过我们科室，我们科室所有人的欲望值都飙到了98！那天我的空气消耗费才花了200块，要知道，平常我每天的空气消耗费都得800多呢！”

“哇！”

在车里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惊叹出声。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那些被挑中的临时护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石医生”。

等他们都充分表达了对石医生的崇拜和向往，036环视一圈，才继续说：“那天还有好几个人当场跪下要给他当狗！啧，不要脸，石医生才看不上那种贱货！还有想给他当保姆的、当助理的、当司机的……哼，一群不要脸的贱人，石医生才不会多给这些人一个眼神！”

陆见微冷静的看着车内其他人眼中算计的亮光暗淡下去，始终没有说话。

车内的血腥味更加浓郁，紧挨着他座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伤口在流血，也顾不上在跟着036继续吹捧石医生，匆忙低下头，将裹缠大腿的绷带又收紧了些。

他麻利的处理伤口，脸上没有半点疼痛之色，察觉到陆见微的目光，还朝他裂嘴笑了下。

陆见微凝视着他被红色浸润的大腿，随意的问：“你也向新星公司贷款了吗？”

所以受伤了也不休息，反而要来做这种苦力活。

“当然了，现在谁不贷款？”男人理所当然的说，“我们本来就应该用未来的钱提前享受生活嘛，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

“不过我只贷了30年，现在每月只需要还2万，还能剩点钱去极乐场，你去过极乐场没？我跟你说，极乐场的空气消耗费都是8折，而且那里能让我们对欲望值达到最大！那样对城市的贡献额也高点，能拿到的福利更多！”

想到空气消耗费和城市贡献额的设定，陆见微忍不住蹙眉，隐隐感觉这个城市的规则都在逼人犯罪。

他想了想，抱怨似的说：“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空气都是大自然直接产出的，根本就没有收费的道理，新星公司居然还收费，太没道理了，我都快活不起了！”

“大自然？哈，”像是听见了个大笑话，男人笑出了声，拍着陆见微的肩膀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星城现在全靠新星公司制造的空气供养，人家当然能收费！”

“不仅能收费，就连价格也得人家说了算！咱们算过的不错的了，至少有工作，还能贷款消费，要真是被判定为三等公民，那才叫活不起！听说他们每天的空气消耗费得1000多呢。”

陆见微微微垂下眸子：“那生存成本真是昂贵啊。”

“谁叫他们不求上进呢！自己欲望值低就算了，还整天丧里丧气的影响别人！就该给他们多收费！”

陆见微“哦”了声，没有再搭理他义愤填膺的碎碎念，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立方体上。

“那是什么？”他问。

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黑色立方体和立方体下的玻璃幕墙大厦。

他见怪不怪的耸了耸肩，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你是第一次进市中心吧？那是新星公司总部大楼，上面的立方体就是星城的标志性建筑——‘神眼’。”

救护车开的飞快，可哪怕已经开过去十分钟，陆见微依然能从车窗中看见那个黑色立方体。

他凝视着那片黑色，感觉那种浓郁的黑像是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忽的，他的双眼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起来，他忍不住闭上眼。

“刺……啦！”

巨大的刹车声过后，他听见车门被粗暴的推开，036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爆开：“到了！快快，都下车！”

接着耳边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鼻尖也嗅到了空气中刺鼻的浓烟味儿。

“真惨啊，有8辆车连环撞了啊！”

“都小心！第三辆车爆炸了！”

“快快，036带你的人去前车！剩下的人跟我来后车！”

“石医生！石医生下来了！”

“病人睁眼了，求生欲达到89！”

“石医生，快看一眼石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