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瞧见整个人皆湿透,同落汤鸡一般回来的明灿后,明修远想到明嫣招供的那些话,不由得有些焦灼上下打量面前的明灿,问道:“明灿,你回来了?没事罢?”
身体处处甚是不舒服,但瞧见面前的明修远眼中的担忧之色,明灿还是强撑精神,对他抿唇笑了一下,摇首道:“爹,我没事。”
见明灿衣着完整,苍白的面容上,神色并无太多惊恐,更多的只是疲惫,明修远悬了一晚上的心,方才落下。
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明灿身上披着的那件玄色鹤氅,明修远顿了一下,有些犹疑地问道:“明灿,你身上的这件鹤氅……是哪里来的?”
头昏脑胀的明灿有些无奈地抚了下额头,虽然有心继续向明修远解释,但却已经筋疲力竭。
摇了摇头,明灿道:“爹,我很累,想休息……”
说罢,再无力气的明灿眼前一黑,竟昏迷了过去。
瞧着面前仿佛一片飘落的树叶,轻飘飘地倒下的明灿,明修远赶紧伸手,接住了她。
“明灿!明灿!”
明修远焦急地自明灿耳畔,唤着她的名字。
而明灿浑身滚烫,已经失去了意识。
……
因为落入冰水中,明灿接连高烧了好几日,烧得迷迷糊糊,一直说胡话。
明灿高烧不退的消息惊动了明修远,他怒气冲冲,对明灿院子中的侍女仆妇发了好一通脾气。
“小姐高烧几日不退,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侍候的?我要你们在小姐身旁照料,是教你们吃干饭的吗?”
昏昏沉沉的高烧不退中,明灿听到明修远焦头烂额,愤怒的声音。
抬手,揉了下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明灿张了张有些干涸干裂的唇,声音沙哑道:“爹爹。”
“明灿,你醒了?”
听到帐幔后传来的明灿的声音,明修远走到床榻前,掀起曳地的帐幔,瞧着躺在床榻上的明灿。
只见被接连几日的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明灿的面容苍白,面颊却不正常地通红,额间碎发皆被打湿,瞧上去仿佛一只病弱的雏鸟。
对明修远伸了伸手,明灿小时候一般,仿佛要明修远抱一下她。
明修远一言不发,只是将病得厉害的明灿抱起来。
整个人没有丝毫力气,明灿半倚在床头引枕上,仿佛只有这般,方才可以勉强坐着。
坐在床榻边上的绣墩上,明修远瞧着面前病恹恹的明灿,问道:“还难受吗?”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明灿仿佛有些迷迷糊糊的,好半晌,方才开口,只是,回答的话却与明修远所问的风马牛不相及。
垂着眼帘,眼眸半阖,只听明灿忽然问道:“爹爹,我娘亲呢?”
“……”
瞧着面前的明灿,明修远沉默了下去。
而被高烧搅得有些纷乱的记忆中,明灿想起了小时候要和离的父母;
面对两个舅舅还有母亲,与父亲的争执,却只能眼睁睁瞧着,幼小而*无助地哭泣的自己;
被人说是“没爹娘要的乡下野孩子”;
还有离开京城十年,再难相见的母亲许禾,这次回京,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与生活……
难过的记忆的碎片仿佛杂糅在一起,不再是不同的时间线,十年以来的痛苦,委屈,酸涩,一同涌上心头,明灿冰凉的眼泪,顺着滚烫的面容滑落。
“我要我娘亲……我要我娘亲……爹爹,你别与我娘亲和离好不好?别与我娘亲和离,明灿会很听话……”
眼泪打湿了盖在身上的锦被的绸面,明灿想到林叔叔林川额头上的伤,还有现在已经允许自己去见许禾的明修远,仿佛一个吃不到糖,只能哭着耍赖的小孩子。
隐约的,明灿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但是,过去十年来,明灿一直抱有微弱而希冀的明修远会与许禾再度复合的想法,教她接受这件事,会教她心中抵触而痛苦不堪。
静静地瞧着面前哭得厉害的明灿,见她抽噎起来,抿着唇不再言语,明修远方才开口,格外平静道:“快些好起来,便能去见你娘了。”
不想明灿还有什么别的希冀,明修远顿了顿,垂眸,不晓得是在告诉明灿,还是在告知自己。
“明灿,你清醒些,我与你娘已经和离很多年了。”
明灿想起小时候,祖母明老太太所说的话,下意识开口道:“那……那你们亦可以复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