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好好的,随着他不经意将目光抛向远处,水顿时卡在喉头,呛得他连连咳嗽。
中也紧紧盯着远处屋顶上的纤影,捏扁瓶子,从窗台翻了出去。
天已经又亮了一些,云却是越来越厚。
中也到的时候,樗萤还在屋顶上,双手抱膝坐着,仰头看天。
他站在她身后,看见她如云的乌发在微风中缓缓流动,视线往下,领口那儿露出一点点白皙的颈。
女孩子,中也见过很多。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都一样。但他偏偏就是盯着樗萤的背影出了神。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马站直,看樗萤的眼神凌厉起来,攥起拳,思索该用何种语气接续上回未完的审问,冷不防樗萤转过头瞧他。
四目相对,她那双黑眸不哭的时候也亮亮的,视线柔柔的,对于他的出现她既不震惊也不意外,仿佛他是一棵树,她也是一棵树,他们合该长在一块儿。
“有吃的吗?”樗萤道,“我饿了。”
她要得这么自然,中也竟下意识掏了掏口袋,空的,感觉自己的气势打在一堵绵软的墙,没好气道:“没有。”
樗萤将空空的手缩了回去,脑袋枕在膝上,轻轻地说:“那下次记得带巧克力哦。”
上次扭头就逃还哭,这次倒挺乖的。没带点吃的仿佛成了中也的罪责,中也蹲下来看着她:“我以为你已经从基地逃出去了,居然还敢回来。”
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个小幽灵,但他抓过她的手,知道她并不是幽灵。
“我可没有走。”樗萤道,“我还知道你到处找我来着。”她甜甜地笑起来,“不过找不到。”
换了别人说这话是十足十的挑衅,但樗萤眼睛弯弯笑得那样可爱,中也光记得她哭的样子,不曾料想她笑起来更是威力十足,他不由得微微撇开眼,心里奇异地一点儿气也生不出来,只皱眉问:“你躲哪去了?”
“你把我弄哭了,不告诉你。”樗萤道。
中也如鲠在喉。
他觉得跟樗萤讲话十分困难,她轻轻巧巧几个字,好像变作浆糊糊在他嘴上,叫他成个哑巴。
找不到她的这几天,基地一切如常,什么坏事都没有发生。这并不能完全打消他对她的疑虑,沉默须臾,他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擅闯‘羊’都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那你要怎么样嘛?”樗萤道,“是打我,骂我,还是跟你的同伴一样把我关起来?”
她说完,便见中也一怔,很意外的样子。
他严肃地盯住了她,连声追问:“谁?为什么关你?关在哪里?”
他在意起来了,樗萤却忙着开小差。她瞧他领口漏出的锁骨匀巧白皙,真是一把好骨头。
她不紧不慢道:“你是这里的首领,肯定帮自己人,我说了你也不会保护我。”
她眨眼。中也发现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从眼皮上飞了只蝴蝶。
言语之间,樗萤已经画了一条线,把他和关她的人圈在一起,再把他们一起打包,抛到她的对立面。
中也不太舒服。他没有用多少时间就相信了樗萤的话,他在擂钵街长大,见过很多说谎的人,知道许多种说谎的样子,也知道不说谎的样子。
对她,他的判断力比平时更强,她说被关了,就是被关了。
想想“羊”里某些同伴的德行,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樗萤看中也的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阳,一会儿阴,觉得十分有趣。须臾,少年首领艰难地挤出话来问:“被做了其他不好的事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