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概是开心。尤其是当郁青发现长大并没有那么好。
她坐在床上,大年夜还不忘打电话给薛礼问各家餐厅的情况。手指抠着抠不下来的小碎花,薛礼平稳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半点过年的喜悦,也没有半点生意火爆的喜悦。
这正好符合郁青现在的心情。
她面对祝芳岁和高峤笑了一晚上,试图让两位不要发现自己的难过:父母去世是她心上的一个洞。洞刚被挖出来时会喷涌着流血,看着可怖。现在她的洞已经被高峤和祝芳岁努力的敷药,血不再继续流,但洞还是洞。不会一直痛,但总是时不时影响生活。
——郁青很难真正感到快乐了。
和高峤贴春联时她会想到以前都是自己和爸爸一起贴;包饺子时她会想到以前都是自己看着爸爸妈妈一起包,她会嚷嚷要妈妈包一个漂亮的花饺子;看春晚时她会想到以前都是她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
郁青那时还不知道要珍惜。和爸妈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她跑去找祝芳岁,发烧的祝芳岁。她照顾她好几天。年都过完了,她才想到回去看一看爸妈。
郁青的手用了力气,被子上的小花没有被抠下来,她指腹的肉差点被她掐破。
电话那头的薛礼听不出异样,郁青也不会让她听出自己的手指很痛。
平静地挂断电话,郁青在外面噼里啪啦放烟花的声音中摊开自己的手掌才发现不止是指腹被掐出印子,她整个手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掐出的红痕。
—
郁青不开心。
高峤躺在床上,背对祝芳岁,正打算合眼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她翻过身,在黑暗里和祝芳岁面对面。祝芳岁的嘴唇上涂了一层唇膏,在没有拉好的窗帘透进的月光下亮晶晶的。
高峤问:“是吗?”
“嗯。是的。”祝芳岁卸了妆以后,脸看起来有一些浮肿,也有一些油。她总是带妆到一天中最后清醒的一刻。高峤很少见祝芳岁卸妆的样子,或者更精准地说,是很少留意。
素颜的祝芳岁非常笃定,甚至强调:“她是真的不开心。”
“为什么?”
“大概是想她爸爸妈妈了吧。”祝芳岁用头枕住胳膊。月光被她的脊背挡住一些,她和高峤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毕竟是第一年。”
高峤‘哦’了一声。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是房间里并不安静。窗帘挡住烟花的样子,挡不住燃放的炸裂声音。
高峤的睡眠一向很差,在这种时候更是无法入睡。
索性祝芳岁也没有睡着,还提出话题。
“那你多陪陪她吧。”高峤总把祝芳岁当作郁青的‘解药’。无论郁青的什么事情好像只要有祝芳岁在就都可以解决。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祝芳岁刻意退让几次,高峤也顺利化解了和郁青的矛盾。高峤只是习惯,习惯把祝芳岁推出去面对郁青充沛的情感。
祝芳岁在黑暗里笑:“我没有办法代替她的父母呀。”
“算了。她总要接受的。”
高峤轻而易举地放弃。毕竟郁青没有主动分享她的悲伤。今晚还很卖力地在她们面前表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