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又说:“我记得这位陛下是很介意楚王的存在的,怎么会传位给楚王?难道人死前真会有什么幡然醒悟……”
路千棠忍不住笑道:“你管他呢,圣旨都下了,还能有假?”
陈宣低叹一声:“那自然不会有假,只是觉得十分奇怪——毕竟那位陛下的心眼可不算大。”
路千棠还是笑,眼神有些晦暗难明,半晌又突然叫他,说:“你记得让人帮我给瑾王殿下捎口信,说这边都在掌控之中,不用担心。”
陈宣应了声,又问:“受伤的事要说吗?殿下一定会问的。”
路千棠跟他笑了一下,说:“告诉他吧,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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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同路千棠猜测的那样,这些通羌人让人断了后路竟然还不撤退,仍旧派兵来城门口叫阵。
两边又来来回回打了几天,这些通羌人终于发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支铁骑,难缠得要命,每次都挑关键时候来捣乱,逼得他们只能一次次撤退。
而城里的人又像是纯粹为了戏耍他们一般,每次都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撤兵,把人搞得一肚子邪火。
这天从清晨天色就很阴沉,云层坠坠地压在人的头顶上,天边一阵阵闷响,像是落雨前的闷雷。
到了晌午,雷声大作,时不时夹杂着闪电,把乌云密布的天边劈出一道裂缝。
一行商队穿过雍豫的边界,马车吱扭扭地叫着,马蹄声沉闷,马鞭声清脆,此时狂风大作,把行人的衣衫吹得乱裹,掀起一地的沙土,把行经的车辙和马蹄印尽数遮掩了。
通羌人的营地在丘陵间遍布,一支轻骑在其间穿梭巡防,若遇上过路的百姓,有些通羌士兵还会上前恐吓欺辱,并且以此为乐。
仿佛从天而降的银色铁甲在黄沙中格外显眼,不知死活上来挑衅的通羌军队在这支军队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几个跑得快的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营地。
饶思幸坐在马上,和苏淮来的楚王车驾碰了个正巧,顺手收拾了嚣张的外邦人,才下马前去拜见。
楚王听说来人是谁后也立刻下了马车,笑道:“前不久刚见过,没成想在这里又遇见了。”
饶思幸已收到了京内的消息,也知道前不久还被他当怀疑对象的楚王殿下如今成了待登基的新皇,一时之间满腹的质疑只能咽了咽。
萧明落心里也是一片明镜,先开口道:“饶帅突然回京,是收到了皇兄的召令?”
饶思幸拱手道:“没有,是听说郢皋有变,臣怕生出意外,便擅作主张,先行回京了。”
萧明落微微点头,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饶帅如此挂念君王百姓安危,是我大齐之幸。”
饶思幸也说道:“殿下想必是收到诏令了。”
萧明落丝毫不隐瞒,说道:“本王听闻京内因为皇兄驾崩都乱成了一团,此时外敌未去,京内更不好群龙无首,于是接诏便立刻回京了。”
饶思幸也跟他客气一笑:“殿下才是我大齐之幸。”
两人各怀心思地说了一番场面话,最终饶思幸带兵跟在楚王车驾身后,一同回京。
饶思幸心里多的是疑惑未解,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位有上一位的传位诏书,那便是新的君,他身为臣子,再多加质疑揣测,那不就成了犯上之徒。
饶思幸这两年知道萧利从忌惮自己,也很少回京,逢年过节也只是派亲兵回去,或是上个请安折子问候,他只想守好扬荆海关,无心参与宫廷纷争。
此次若不是听闻郢皋为危难,他也是定不会无诏便擅自进京的。
折返郢皋的路上饶思幸已经在打草稿,想着怎么才能不让那位陛下因为自己擅自回京救驾之事而心有不满,可这草稿打好了,自己还没到郢皋,龙椅上已经换了人。
不过刚刚看萧明落的态度,他心里反而安稳许多。楚王能坐得稳江山,他便做新君的铠甲,对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饶思幸虽然远离朝堂,心里却有一本清楚账——眼下疑点重重,实在不算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至于自己手里的兵到底能为谁所用,他还要看过京内的状况才能做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