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态度又过于耐人寻味,平时盛迟忌对旁人都懒得多看一眼,遑论这般咄咄逼人。
谢元提沉默片晌,又摸了摸脸上冰冷的面具,不是很确定这玩意对盛迟忌有没有用。
但他目前的确是不想和盛迟忌面对面的。
能不能起到一点掩饰作用……试试才知道。
他的装束与在京城完全不同,还蒙着脸,说不定有用呢?
片刻之后,谢元提弯身从马车里钻出去,足尖重新踩到了地上。
方才过来之时,阴云遮蔽了太阳,天空灰蒙蒙的,四野黯淡无光,直到此时,乌云倏然被风吹散,金灿灿的阳光毫无顾忌地铺洒下来,轻盈地照射在满地堆积的尸首,高大的骏马,以及盛迟忌毫无温度的乌黑双眸上。
谢元提不似在京城那般,穿着柔软舒适的宽袖锦袍,而是换了身轻便的普通衣裳,头发只用只木簪略略束着,分明十分朴素的装扮,在他身上却莫名透出股淡雅来。
盛迟忌的视线冰冷中隐含灼热,一寸寸扫过他的身形,在那把清减了几分的腰上定住。
瘦了。
片刻之后,盛迟忌抬眸,视线落在谢元提脸上的银白面具上。
卢子玉这一刻爆发出了一股勇气,咽了咽唾沫,向盛迟忌介绍:“这位……大人?在下福州卢子玉,眼下在林福生林知府跟前办事,算是林知府的门客,林知府……呃。”
他往后瞟了眼后面那辆早就毫无声息了的马车:“总之,这位也是在知府大人的门客,我等都是民间义士,为抵抗倭寇进犯集结,今日是去查看附近的军港选址,那些匪徒忽然出现,暴起伤人,恐怕是倭寇所为,实在感谢大人出手相救。不知这位大人是从何而来?”
随着他一句句抛出的话,盛迟忌原先有了点光亮的眼眸重新一点点晦沉下来,重新变得冷沉,甚至是阴鸷地盯着他。
要不是林福生多半已经彻底咽气了,卢子玉真的很想把他摇起来,替他来面对眼前这个看人如落刀子的不速之客。
谢元提想说的话被卢子玉说了,嘴唇动了一下,闭嘴没吭声,只往前走了一步,替卢子玉挡了挡盛迟忌危险的目光,视线在面具之下,轻忽隐晦地掠过盛迟忌堆积着阴翳之色的冷峻脸庞。
看起来消瘦了几分。
面具的眼窝凿得深,分明无法触及,盛迟忌却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立刻转头看向了他,视线灼灼逼人。
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带着灼烫的温度,穿过面具,贴着他的脸庞,反复抚摸摩挲,叫人头皮发麻。
戴着面具的束缚感瞬间变成了微妙的窒息感。
良久,谢元提难得生出了几分烦躁的冲动,想要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直接问盛迟忌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盯了他良久的盛迟忌却忽然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开了口,回答了卢子玉的问题:“京城。”
他这是……?
盛迟忌收回刀,摸出帕子低下头,爱惜地擦了擦刀身,才继续说:“既然你们是门客,林福生在哪。”
另一头,去检查了另一个马车厢的侍卫把林福生的尸体抬了出来。
卢子玉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边,介绍道:“胸口插着刀的那位。”
盛迟忌不怎么在意地瞥去一眼,漠然地收回视线:“他看着不像能说话的样子,你们谁能做主说话?”
卢子玉后背毛毛的,瘆得慌,很不想说话,但他不得不说:“……在下。”
盛迟忌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卢子玉到嘴的话立刻没出息的拐了弯:“……在下身边这位。”
谢元提:“……”
你前世铁骨铮铮的气概呢。
谢元提眼神困惑,一时弄不清楚,盛迟忌这个表现,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若是看出来了,依照盛迟忌的狗脾气,可不会这般弯弯绕绕顺着他们兜圈子,直接将他抓回去就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