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八年,一直到高皇帝驾崩的汉十二年,汉家天下百姓民,几乎都在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来作为贸易手段。
知道先孝惠皇帝即立,吕太后执掌大权,並使少府新铸八銖重、含铜五成的新半两钱,市场秩序才得以重新建立起来。
但秩序的彻底恢復,却仍旧是遥遥无期·
“梧侯,太过想当然了。”
短暂的思虑过后,刘恭悠然一语,將阳城延飞散的思绪,重新拉回到眼前。
便见刘恭无奈嘆息道:“如果不许民私铸钱,那少府铸汉半两,便会是高皇帝『茶毒天下苍生』的铁证。”
“我汉家,即便不亡於太祖高皇帝之手,也必定会步贏秦二世而亡之后尘。”
“一一毕竟秦王政再怎么残忍、暴虐,也从不曾让秦少府,铸造不足重、不足色的铜钱。”
“而我汉家当年的状况,可比秦王政在位时的贏秦,要糟糕了不知多少。”
“只有许民私铸,让全天下人,都路身於这场狂欢之中,少府所铸的汉半两,才能有时间在那年秋后,买回足够未来数年,高皇帝平定异姓诸侯叛乱所需的粮食。”
“也只有许民私铸,高皇帝才能不被天下人千夫所指。”
正如梧侯方才所言:少府所铸汉半两,只是不足重、不足色,却非完全无铜。
“只有许民私铸钱,高皇帝才能在事后,痛心疾首的告诉天下人:少府铸汉半两,本只是为了让天下人用汉钱,绝非是为了茶毒苍生。”
“真正茶毒天下苍生的,並非是少府所铸的汉半两,而是后来,民间私铸的铅荚钱。”
说话间,刘恭语调也莫名沉重起来。
只长呼一口气,满是沉痛的望向阳城延。
“不许民私铸,只许少府铸汉半两,则我汉家,必成『暴汉”。”
“许民私铸,汉半两,便是天下人贪得无厌,自食恶果。”
“一一许民私铸,高皇帝的过错,便会从『铸汉半两以残天下之民』,变成一时不察,不慎酿此大祸。”
“甚至就连这『一时不察』,也能被解读为:高皇帝本是好意,想让天下人皆得利。”
“最终,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被极个別贪得无厌的人,搞出铅荚钱这等害人的废钱,茶毒天下苍生—”
如是一番话说出口,饶是已经贵为天子,刘恭也仍旧难免为这铁石心肠,而感到暗暗心悸。
毕竟刘恭,终还只是刚即立不久,尚处於『实习期”的菜鸟皇帝。
或许將来的某一天,成熟的天子刘恭,也会生出这样的铁石心肠一一也会具备这种又当又立的厚脸皮、成为这样的不粘锅。
但眼下的刘恭,却依旧还心存基本的人性。
至於阳城延,更是被刘恭这番话,给说的再度愣在了原地。
相较於刘恭,本对高皇帝、萧相国一一尤其是对萧何无比崇拜的阳城延,先让更接受不了如此残酷的现实。
而刘恭作为天子,之所以要在阳城延这个臣下面前,揭自己祖父的“短”,自然也不是没心眼、大嘴巴。
“我汉家,已经没有萧相国,再护梧侯於羽翼之下了。”
“尤其梧侯眼下,更无军功而得封为侯,执掌少府,为汉九卿。”
一一梧侯这『少府卿”的位置,可是有许多元勛公侯盯著。”
“尤其是那些二世侯、紈子们,恨不能日夜紧盯梧侯,就等梧侯行差就错,好给他们一个位九卿之列的机会。”
“孤此来作室,与梧侯言谈以钱制之事,只是其一。”
“其二,也有皇祖母不便亲临、不便亲自开口,这才借孤之口,提醒梧侯『谨言慎行”的缘故。”
“一一少府,乃国之重器,宗庙、社稷之根本。”
“梧侯,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