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怀大慰间,在刘恭身上再三打量著,不断点头著。
终,还是含笑点头前,发出一声轻嘆。
“高皇帝的百官、功侯臣服,是因为高皇帝功勋卓著,又对群臣有知遇之恩。”
“因为高皇帝功勋卓著,大权在握,所以群臣畏之;因为高皇帝知遇群臣,有恩於群臣,所以群臣敬之。”
“恩威並施之下,高皇帝,自然能得到百官敬畏。”
“先孝惠皇帝,则一无卓著功勋,二於群臣无知遇之恩,更不曾手握生杀之权。”
“因为手中无权,身无功绩,所以群臣於孝惠皇帝,无有畏惧。”
“又因为对群臣无恩,更不曾得天下民心所向,所以,群臣於孝惠皇帝无有崇敬。”
“恩威皆无,群臣对孝惠皇帝,自然也就没有敬畏了。”
“没有敬畏,便无从说起拥戴、臣服。”
凉亭正中央,王陵慵懒的侧坐於主座,嘴上语调平缓的说著。
凉亭边沿,刘恭斜倚在立柱旁,手上还端著一碗解暑汤,面带笑意的听著。
师生二人皆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根本看不出是当朝天子,与皇帝太傅在交谈。
更像是一对老友、忘年交,在閒暇时聊著家常。
王陵话音落下,便见刘恭含笑点下头。
见王陵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也就势接过话头。
“皇祖母女身临朝,纵是有功绩,也仍会为群臣所轻。”
“所以,皇祖母首重立威,以使群臣畏惧;再辅以施恩,以得群臣崇敬。”
“如是多年,恩威皆立,群臣敬畏,自也就大权在握,得群臣拥戴了。”
如是一番话,惹得王陵连连点头,便见刘恭含笑间,莫名发出一声轻嘆。
又双手交叉於胸前,单手捧著茶碗,目光涣散的晞嘘许久。
方道:“所以,君主得群臣拥护,其实与群臣失望与否,並没有太大的关係。”
“一一无论高皇帝、皇祖母做什么,群臣都不会,更不敢失望。”
“同理,无论先孝惠皇帝,还有学生做什么,群臣都难免因为孝惠皇帝和学生的年纪,而不可避免的孩视天子。”
“关键,並不在於学生的做法,是否会让群臣失望。”
“而是群臣居然胆敢失望,本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汉家的元勛功侯,还有如今朝中,这些个『德高望重”的开国老臣,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以至於他们飘飘然间,竟是忘记了君臣之道,上下尊卑之序。”
“——君王对错,何曾轮得到他们这些个外人、臣下评说?”
“君王之得失,又怎该是臣下能品头论足,甚至质以可否的?”
“我汉家,难道没有镇国太后,约束少弱之君吗?”
如是一番话,也说得原本面色轻鬆,甚至浅笑盈盈的王陵,不知不觉间稍一正色。
却见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刘恭面上神情,也已是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先孝惠皇帝,几乎是穷其一生,都在渴求群臣的认可。”
“先帝以为,只要自己做了足够多的『好事”『对的事”,就能让群臣认可自己,从而拥戴自己、臣服自己。”
“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