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的声音带著些许调侃的味道,如同春风拂面,
源稚生眼底流露出一丝恍惚,仿佛在试图將记忆送回那个下午,但很遗憾,这些年执行局的工作太繁忙了,而且现在他的心很乱,根本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
“能再跟我说一次么?”
“读过本尼迪克特的书么?”
“读过他的《菊与刀》,听说美国人就是通过那本书来了解日本的。”
“本尼迪克特说『大义』是日本人的最高准则,为了大义,可以背叛可以杀戮也可以欺骗,只要这个人是遵从大义的,那么天下人都无法否定他。我想本尼迪克特所谓的大义,就是你所说的正义吧?”
“是,所谓大义,就是超乎个人之上的正义,绝对的正义。”
说到这里,源稚生的眸子终於亮了起来。
大义,或者说正义,就是他此生的行为准则。
但昂热却摇了摇头。
“很遗憾,作为你的老师,我並不认可你的大义。”
“当时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正义能够超乎个人之上,对有的人来说,復仇就是正义,对另一些人来说,保护才是正义。如果在你心里弟弟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那他就是你的正义,你可以为了他与天下为敌。”
昂热缓缓地说,“你觉得你为正义支付了代价,你觉得痛苦,因为你所遵从的正义並不是你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你遵从的是別人教给你的『大义”,而不是你自己的心。”
源稚生证证的沉默在地上。
昂热的这番话终於让他回忆起了那个温暖的下午,那时候他作为蛇岐八家的交换生,
在本部学习了一年的时间,当时他和昂热一老一少坐在宽如图书馆的校长办公室內,无数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將树叶的影子投影在酒杯里。
像是太阳的碎片。
“所以,你內心里其实並不喜欢你现在做的事情,如果给你时光倒流的选择,你当年会选择放走你弟弟。”
昂热盖棺定论般下了结论。
“换言之,你內心里从来没有认同过,你作为蛇岐八家执行局局长,所承担的这份责任。”
这话一出,本就安静的周围,更是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呼吸声也停止了。
可以看得出来,几乎所有人眼里,都闪烁著不可思议的神色。
什么意思?
昂热这些话难道是说·这些年来宛如太阳一般君临天下,为蛇岐八家肃清无数失控的恶鬼的天照命源稚生,內心其实是一个偽善的人?
唯有源稚生的三位贴身手下,夜叉、乌鸦,樱,三人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
他们知道,源稚生不止是对执行局局长的任务早已厌倦,甚至內心里对整个蛇岐八家都没有太大的归属感,甚至还经常以各种理由推脱家族集会。
人生中最大的理想是去法国的蒙塔利维海滩卖防晒油,那是著名的天体海滩。
这无疑象徵看某种厌世的情绪。
原来这股情绪的由来,就是从当年少主杀死他的弟弟开始的么?
而现在,事实告诉他,当年被你杀死的那个弟弟並没有死去,甚至带著復仇的意志回来了,於是这些年来一直心怀愧疚与后悔的源稚生,內心深处想把这股愧疚化作实际行动。
他希望自己被弟弟復仇杀死。
从此弟弟就能开心了,他也能解脱了。
“对校长您来说,復仇就是正义吧?”源稚生轻声说,没有反驳,就相当於默认了昂热的一切猜测。
昂热淡淡一笑:“是,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为復仇而死,我不会痛苦,只会觉得遗憾,
遗憾我还没来得及把刀刺进黑王的心臟。”
“不过我认为,如果你真想要表达歉意,被他杀死是远远不够的。”
“至少你欠他一声道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