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灼却不接他的茬,只侧头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才淡淡道:“圣人尚未有诏令传下,殿下如何得知在下会留任京中?”
皇帝确实还没有说具体给应灼安排什么职位,应灼这一问,便是当众点出三皇子妄自揣测圣意了。这围观的可不止百姓,那些酒肆楼阁中,不知有多少各方势力的人在观望,而且旁边就站着皇帝派来诏安的心腹使臣呢。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倒是都集中在了谢焱身上,可谢焱反应过来,却只觉头皮发麻,老皇帝疑心有多重,心有多狠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当初他为做任务连番的陷害谢清母族时,没少大费周折迂回栽赃或伪装意外,就怕被老皇帝逮住把柄。
但正因为时刻关注着皇帝动向,他才发现这老皇帝明面上勃然大怒惩处凶手,暗地里对此却是乐见其成,甚至会推波助澜。即便谢清母族从未有逾越张狂之举,皇帝仍旧见不得太子势大。
对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太子都能如此狠心,对他又能有多少信任?老皇帝可不止他和太子两个儿子,虽说另外两个一个蠢一个年幼,但很明显对比这两,老皇帝更不喜欢心机深沉的。
眼见着他靠着这次深入匪寨得来的好名声,册封大典应是顺利无虞,却又被应灼当众来了这么一出,传到老皇帝耳朵里又不知会有什么波折。谢焱一时又气又恨,竟想不到什么应对之策。
系统提点下,才勉强维持着笑脸道:“孤王只是觉得即便是赴任地方,应义士也会在京城留一段时间不是?倒是孤王多嘴了。”
应灼不置可否:“殿下言重。”
谢焱看应灼的眼神简直淬了毒似的,但也不敢再和应灼搭话,只沉了一口气端着还算正常的神色调转马头继续走。
百姓们看不懂其中弯弯绕绕,见应灼应对皇子态度有礼不似那般不近人情,便又开始了小声讨论,渐渐地也会有人大着胆子高声感谢应灼为河东百姓做的一切。
只是应灼皆不予理睬,直到一阵风过,不知从何处吹来几朵桃花。应灼伸手接住其中一朵,循着风向抬头便看见二楼酒肆的窗半开着。那花枝掩映的窗边,隐约能看见一个影。
应灼心中一动,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了唇角,抬手便将脸上的鬼面摘了下来。引得围观百姓一惊后,不由为之议论赞叹。
他的面容并不如传闻中可怕,反而格外英挺俊美,有着东方人少有的深邃立体的五官和冷白的皮肤。他不笑时显得尤为冷肃威严,但此刻拈花一笑,又如春风抚雪,直吹进人心里去。
谢焱回头见他这模样,先也是愣住了而后就是狂喜,当即使用了道具。心里有了计较便也没那么在意应灼此刻的风光,回头继续走了。
且先让他得意着,之后有他好看!
倒是旁边的左京次卫上将军何茂,笑着调侃道:“应义士当真姿容不凡,只是不知之前如何一直要戴着面具?若不戴这劳什子,不知有多少人家见你便想要上门招婿呢!”
“何将军说笑,在下已有婚约在身并无他想,至于这面具,不过是习惯了。”
应灼未明说,但何茂明白了他的意思。劫匪,还是次次留抢劫对象活口的劫匪,戴面具多正常啊。
之前应灼去劫掠大商队时,也都戴面具。不过当时是因为他的脸太有辨识度,如果有人画了像去河东调查,那关于他出身河东的流言便传不起来了。这几天戴嘛,自然就是为了试探谢焱。谢焱那急着看他脸的模样,一看就是想使用什么特殊道具。
系统列了自家商城好几种必须看脸才能用的道具,又从这几天去系统群里查的非法系统道具种类中,扒拉出来了更多看脸使用的道具。还好,几乎都没有攻击类,多是类似加好感或者入梦或者其他用处的隐形道具。
应灼自然不怕这些,不过也不想让谢焱这么轻易得偿所愿,所以故意憋对方几天。同时也是为让他的仇恨更集中在自己身上一点,此时谢清已经解禁,难保这货不会再打谢清主意。
何茂却还有不解:“那现在怎么肯摘下面具了?”
刚刚这家伙可是连三皇子的面子都不给。
应灼将桃花收入怀中,笑得温柔:“春风有情,赠花相迎,某不忍辜负。”
走过朱雀大街,三皇子便与队伍分开来,他要回他的皇子府修整一番才能进宫面圣。而应灼则是暂时被安排去了司客署,修整的同时学习面圣礼仪。
谢焱回府后一秒都没有耽搁,开口便问系统刚刚使用道具有没有查出来应灼是何来历。应灼身手这么好,还如此针对他,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背后是什么人。
可惜的是,应灼用的随机身份卡,系统还真就只能查出来应灼身份卡上的来历。查身份的道具积分并不便宜,谢焱用这个就是笃定了应灼来历有问题,没想到却一无所获,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但半晌,系统又道:“听说有一种非法穿越者,他们的系统会提供一种身份卡道具,用了就会完全融入原住民之中,查不出异常。”
谢焱还是第一次听说,心中一惊:“非法穿越者?你是说这个应灼有可能也不是原住民?他是穿越者?也有系统?”
系统:“是有这种可能,但一般使用身份卡的非法穿越者,都会选择比较高的身份,选择成为底层流民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也可能不是。”
谢焱却并没有被安慰道,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眼下却冒出来另一种可能。他不想相信,又害怕是真的,最后只道:“管他是不是!老子都要先弄死他!”
系统没有做声,这个世界漏洞很大它才能带着谢焱偷偷潜入替换掉原主角,因此剧情出现任何改变都是正常的事。这个应灼出现得蹊跷,但一切行为逻辑又说的通,并不能肯定是外来者。
但他已经妨碍了任务,后续也可能成谢焱登基的最大变数,是不是外来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杀了总是没错的。
应灼当天便被皇帝召去了勤政殿,老皇帝早就从亲信处得知应灼一路上的表现,见其并未通过这段时间和三皇子交好,心中满意。又见应灼本人气度不凡态度却谦恭,心中又更满意了几分。便摆足了礼贤下士的伯乐圣君姿态,询问应灼出身来历,可谓体恤。
若是普通百姓有这待遇,那绝对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应灼本身是内敛的性子,夸张反而显得虚伪,但也十足表现出来了动容感激之意。
晚上皇帝亲设了晚宴,同朝很多官员、皇亲皆被邀请,应灼这个没有明说的接风宴主角自然在列。
酉时还未开宴,诸臣都候在殿中,便有各方势力趁机与应灼攀谈。但也有不屑与这草民相交的,故意和同僚高声讥讽指桑骂槐。这便戳了有些人的肺管子,于是笑里藏刀唇枪舌剑有来有回“聊”得热闹。
应灼正看得有趣,忽听殿外有人通传:“安王到。”
殿中为之一静,诸臣表情不一纷纷都往门口看去。只听得轮椅滚动声由远及近,不久,便看到那昔日的太子如今的安王,坐在侍卫推动的轮椅上,缓缓进入殿内。
应灼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谢清,他坐在轮椅上,虚弱单薄的身体几乎撑不住那精致华贵的王服。背脊却格外挺直,气质阴郁而疏离,看人时自带一股上位者睥睨感,似乎即便如今落魄,也丝毫没把在场诸臣放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