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在解除禁足后,打发了王府大部分旧仆,皇帝为表体恤便让内务府安排了新人让他选。能被安排来他这破落王府的,虽然业务能力过关,但自然都是没什么背景也并不拔尖的,不过正合了谢清的意。
王忠为人谨慎本分,做事也周全。这会便安排那三十个京午卫留在外院用茶,才引着应灼和同来的京午卫左将军赵晨两人往内院走:“殿下在内庭,两位大人这边请。”
赵晨看了应灼一眼,往后让了一步,虚伪笑道:“应大人先请。”
“赵大人客气。”应灼挑了挑眉,表情很正直,目光却故意在赵晨乌青的嘴角停留了几秒,才大步跟在引路的管家后面走了。
赵晨眼皮子直跳,咬牙切齿小声骂道:“山野莽夫!”
这一用力又扯动了嘴角的伤,忍不住“嘶”了一声,才攥着拳快步跟在应灼身后。
谢清正在庭院中的鱼池边喂鱼,身旁围绕着五六个丫鬟,捧鱼食的捧鱼食,奉茶的奉茶,端的是一派悠闲。
王忠上前禀报,谢清才随意丢下鱼食,拿起丫鬟奉上的热帕慢悠悠的净手。
两人上前抱拳见礼:“见过安王殿下。”
“二位大人,不必多礼。”
谢清半抬起眼皮,将热帕抛回盘中,不咸不淡的说了声。在看到赵晨嘴角的伤时,顿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似颇感兴趣的问:“赵大人这是怎么了?谁人如此大胆敢殴打京午卫的左将军?”
“……谢殿下关心,不过是同僚之间切磋罢了。”
赵晨被戳了痛脚还不能发作,眼神控制不住的恨恨瞪了应灼一眼,连带心里对这安王也更讨厌几分。
他也是曾戍卫过其他皇亲府邸的,多的是想和他们交好的,这破落王爷却是连坐也没让坐。此刻还问起他这丢人事,虽说也可以说是关心吧,但赵晨只感觉到了难堪,只想快速过掉这个话题:“不知殿下府中原本的侍卫头领可在?要安排今后的巡防还需他配合才是。”
“不急,他在内院配合刑部大人们调查,事毕才会过来。”
谢清随意答了,却还没打算放过他,话锋又转了回来,眼中玩味更胜,话里却似在替赵晨抱不平:“赵大人之武勇孤也曾听过,是何人能伤君至此?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人也太过了!”
应灼见谢清这一本正经为难人的模样,心里忍笑,轻咳一声上前:“是在下失手了。”
这赵晨出身仕宦,在京午卫左将军的位置上已经待了五年,一直在想办法钻营,天天和右将军互别苗头想要更进一步,谁知就空降来了个应灼。他自然忍不了,所以应灼今天一来京午卫营就被他以切磋名义邀请上了演武台。这立威的机会都送上门了,应灼自然也没跟他客气,这不,一时“失手”对方脸上就挂了彩。
“原来是应义士、哦不,现在应该是京午卫上将军应大人,那就难怪了。”
谢清拖长了语调,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轮椅扶手,语气中的凉意和嘲讽谁都听的出来:“应大人好大的官威,上任第一天就对同僚下手。孤可不敢用你,万一哪天得罪了你,你对孤也失手了可怎么办?”
赵晨闻言一愣,才琢磨过味儿来,安王是与应灼不和,故意拿他做筏子刁难呢。也是,这安王遇刺线索直指应灼,却因皇帝对应灼的信任和证据不足,无法治罪。甚至还把这么个危险人物送到了他府邸,安王能开心的起来才怪。
赵晨乐见应灼吃瘪,连带对谢清都顺眼几分,此刻隔岸观火就等着适时再添一把柴。
应灼面色变都未变,那双被系统调整过的黑眸看起来古井无波,话却掷地有声:“臣既受陛下差遣护卫殿下安全,这段时间必唯殿下之命是从,以性命护殿下周全。”
“哦?说的倒是很好听……”
谢清被他的认真劲说的心中一动,面上却仍绷着表情,悠悠笑道:“可教孤如何信你呢?君又不会时时刻刻守在孤身边,万一偶有失手放个刺客潜入孤的卧房,又或者失手让歹徒在孤的膳食中下了毒……”
他将“失手”二字念的很重,明显就是在嘲讽应灼。
赵晨见应灼被刺的哑口无言,嘴角的伤都没那么疼了,今天上午被当众打脸,还得做副手跟着应灼来戍卫的郁气都消减了许多,借机讽刺道:“殿下的担忧有理,有心无意的,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王爷万金之躯可不能有闪失,应大人可要想个万全之策,方不负陛下重托啊。”
应灼淡淡瞥了赵晨一眼,才对谢清道:“殿下若不弃,臣时时刻刻守着殿下,也未尝不可。”
谢清眼神微眯:“哦?应大人愿意做孤的贴身侍卫?”
赵晨也一愣,看向应灼目露惊诧。他们虽授命前来护卫王府安全,但作为头领主要还是负责整体调度,轮班巡查等等。这贴身侍卫的活计可不一样,要时时刻刻跟在谢清身边,休息难以保证不说,听谢清的意思还需要帮忙试毒。
堂堂上将军,这分明是被当成低等奴仆差遣。
应灼却丝毫不在乎两人的反应,坦然道:“是。”
“应大人可知贴身侍卫要做什么?你当真愿为孤守夜、试毒?贴身伺候?唯命是从?”
谢清眼中兴味更浓,赵晨看得心底发凉。他也是听过这位曾经的威名的,如今废了恐怕脾气更怪异暴戾,也不知他会想些什么法子折腾应灼。当然,应灼越惨他越开心就是了,现在就怕应灼反悔。
还好,应灼此人明显不是个出尔反尔的,见谢清如此不怀好意也还是面不改色道:“是。”
谢清便大笑起来:“好好好!”
说着便随手拿了把鱼食撒下鱼池,伸手对着应灼挑了挑眉,道:“孤手脏了,怎么办呢?”
应灼顿了一下,在一众看好戏的目光下,低头慢条斯理的解开了皮质护腕。撕了块里衣的袖布,又把护腕仔细裹上,才上前单膝半跪在谢清的轮椅前。捧起那只白玉似的手,仔仔细细用袖布为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