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江家作为世族之首应首当其冲,然而这次事变后,江家竟还出了一位皇后。
不过包括江首辅在内的男丁悉数辞官,准备与高官世家结亲女眷悉数低嫁,连出嫁之女都自请下堂。
江家现在说亲的对象几乎都放在陛下提拔的清流之中。
这是一种隐晦的臣服示好。
顾焱觉得,自己上门提亲的把握又多了三层,现在只差落实差事,他不求高官厚禄,只求能护妻儿一生顺遂。
这么想着,他殷切地给严珩一斟上茶水,开口道:“侯爷,我想问问上次跟您说的差事有着落吗?”
严珩一叹了口气,顾焱心紧了一下。
“你去当府衙典狱长屈才了,不若去京郊大营历练一番。”他想不通顾焱怎么会想去又臭又脏的大牢里,一点前程都没有。
“不了不了。”顾焱婉拒:“我想每天都能回家,和我娘子一起做饭。”
一入京郊大营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才能回来一次,他可不要留念念一个人在家。
他只想找个每日按时点卯下值的活计,至于钱财,这趟已经赚够,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也可以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
他和念念都不是那等浮夸之人,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远离纷争。
再说,牢头的油水可不少,还安全。
严珩一也不强求,“行,我去打听下哪里缺人。知道知道,最好离家近一点,你真是……”没出息。
最后那三个字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中。
銮與近在眼前。
顾焱只能看见金顶红帐,看不见里面的人。
但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心狠狠跳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侧边的窗牖,似乎要戳个洞出来。
然而直到车队最后一人消失在街尾,他也没能看见里面一丝光影。
心却忽然有一处塌陷,空落落的。
“有点饿了。”顾焱捂住自己的胸口,压下这股奇怪的不适,对严珩一道:“今日请你吃饭。”
江念棠一路上都在假寐,眉眼间的倦怠连厚重的脂粉都遮不住,一副软弱无力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右想暗自诧异赵明斐的不知节制。
她在东宫伺候多年,从没见有女人能近陛下的身,因为从小被江皇后虐待的原因,导致他生性多疑,就寝时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侧。
江念棠入东宫第一日就与陛下同眠,令右想震惊了许久。
仪仗队绕城主干道一圈,在皇城宗庙与赵明斐会合,两人入殿告祭先祖,宣读制书,随后共回长明宫完成最后的合卺礼。
江念棠再次坐在大红织金龙凤呈祥卧单上,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间新房与西巷口的不可同日而语,满屋龙凤成对的红烛如白昼般敞亮,红底金边囍字无处不在,到处都是吉祥的花样,鸳鸯戏水枕,百子千孙麒麟帐,鸾凤和鸣锦被,就连合卺酒也是青花比翼鸟的图案。
温热的酒还未入喉,江念棠已经有些醉了。
礼成后,两人分别由宫人换上喜庆的寝衣。
江念棠除掉头上累赘繁琐的珠钗时总算有活过来的松快,她婉拒右想选的珍珠宝石钗,自个儿用乌黑的木簪挽上青丝。
余光瞥见自己寝衣上的火纹时,她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待她走出内间,赵明斐已经换好同样颜色样式的寝衣,端坐在床榻等她,正经肃穆。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江念棠站在原地,遥遥相看,害怕走过去发现是大梦一场。
右想知情识趣地领着宫人们悄声退下。
刹那间,内殿只剩下一对相互凝视的新人。
赵明斐站在大红床帐前方,朝她伸手:“念念过来。”
她离了一日,他念了一日。
江念棠听见这个称呼,瞳孔微微放大,身体先是一僵,而后不由自主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