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医连声说不敢,先跪下替江念棠把脉。
这回他诊得很快,惨白的脸渐渐恢复血色,说话的气息也平稳下来。
“娘娘整日在屋子里呆着,不免气短胸闷。天气晴朗,您不妨出去走走,透透气。”
江念棠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下文,诧异问:“没了?”
孟太医啊了声,疑惑看向江念棠:“娘娘指的是?”
“没有别的,其他的问题?”她暗示性地抚上小腹。
孟太医如从前那般道:“娘娘并无大碍。”
陛下临走前吩咐他能瞒多久是多久,一是怕皇后有别的心思,二是防着其他心怀叵测之人。
江念棠面如常色让太医退下,转身就叫微雨隔天去请另一位太医,然而无论是哪个,都一口咬定她没有怀孕。
她虽有怀疑,也不得不暂且信了这番说辞。
赵明斐临走前怕她在深宫一人无聊,可以让恭王妃进宫陪她说说话。
江念棠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恭王妃。
她是顾焱的母亲,又把赵明斐当成亲儿子,即便江念棠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但阴错阳差之下,自己还是横亘在两兄弟之间,引起隔阂。
不过江念棠倒是想起另一个人,她召严夫人来长明宫。
严夫人见到她没有半点忸怩之色,还给她带来顾焱的消息:“赵世子已经离京一月了,算算日子也该到黎城。”
严夫人告诉江念棠,顾焱除夕夜宴后,向恭王领了差事,带人去西北抓流窜入境的狄子。
大虞虽十余年没有战事,西北境外仍然有凶悍的部落对大虞虎视眈眈,恭王的军队常年镇守在此威慑外敌。黎城为中心,左右绵延边境线共计一千里。
今年冬天的雪格外大,冻死不计其数的牛马,他们为了生存悄悄挖地道通往大虞境内,抢夺边境百姓财物。
三五成群的小团体目标小,易隐藏,更容易移动逃跑,像耗子似的到处乱窜。
若是派遣军队则是杀鸡用牛刀,劳民伤财,但他们体格健硕,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能以一敌三。
普通的士兵小队与他们遇上,胜负五五,但死亡人数是他们的三倍之多。
顾焱听说后自告奋勇前往西北,还召集了不少之前在千山武馆的同窗们。
江念棠闻言以为他终于想开了,心里既感到高兴,又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但最终还是替顾焱开心,他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困在这一方望不到头的朱墙今瓦里。
江念棠把严夫人叫进宫,最初并不是为了顾焱,而是担心她的安危。
除夕夜,严夫人帮助俩人逃脱李玉的抓捕,赵明斐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江念棠怕他为难严夫人,明面上请她进宫一叙,实则是确认她的安全。
如今见到她完好无损,一桩心事总算放下,“谢谢夫人的消息,我心领了。”
严夫人和皇后本身没什么交情,接到宫里的传信时还诧异了下。
按理来说,江念棠此时应该与她保持距离才是上策,毕竟她也算撞破了一桩不那么光彩的密辛。
不过严夫人很快就想通其中的关窍,皇后娘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推测陛下对她的处置。
她若能成功进入长明宫,说明陛下没有为难她,若被告知身体抱恙,则是出事了。
严夫人拿起一旁的酸枣糕放在嘴边,心口微动,不由感念皇后娘娘仁善道义,没有过河拆桥。
她打趣道:“心领也太敷衍了,我进宫一趟,皇后娘娘怎么能让我空手而归。”
江念棠掩唇一笑,“我宫里有什么瞧得上的,尽管拿去。”
今日她为了见客,穿了身雪青色牡丹海棠襦衫,配了同色平安如意纹罗裙,云鬓斜插嵌宝珠花,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错落点在黑鸦青丝上,衬得她雍容华贵。
偏偏她的笑容柔和温婉,极有亲和力,说话的声音也像春日里的初阳,温和醉人,让严夫人情不自禁放下心防,想和她好好说话。
京中美人如过江之鲫,严夫人自认也见过不少国色天香的美人,皇后娘娘不是一眼惊人的倾国倾城,却是愈久弥香的耐看,每次见她,总会发现新的美。
“皇后娘娘说笑了,您宫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严夫人性子爽朗,闻言大大方方直接指着博古架上的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我平日里喜欢小酌两杯,娘娘可愿割爱?”
江念棠顺着严夫人的视线望过去,这套琉璃盏是之前与赵明斐置气,他特地从库房里挑出来给她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