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处于何种原因,救下她,给了她银两度过最艰难的时期是事实,她打从心底感激他。
“不客气。”赵焱的笑也带上几分真诚:“你是个好姑娘,谁娶到你都是他的福气。”
陈念念笑意更甚,“那我不打搅你忙正事,想走了。”
她挥手道:“再会。”
赵焱:“再会。”
两人擦身而过,一个往西市,一个往东巷。
明年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科举,不少进京赶考的举子早早来到京城备考,顺便适应环境。
有富家子弟定了香满楼的包房,整日呼朋引伴地聚在一起。
他们或高谈政论,针砭时弊,或把酒言欢,以诗会友。
赵焱路过时,有一个举子喝多了酒,满脸酡红趴在三楼临窗的围栏上胡言乱语。
忽而背诵四书五经,忽而吟唱酸腐诗词,颠三倒四,不知所谓。
赵焱一笑而过,风中隐隐约约飘来一句。
纵使结局不如意,相逢已是上上签。
赵焱脚步微顿,手里的风筝如有千斤重。
他抬起头,一缕薄光跃过鳞次栉比砖瓦,泼洒在脚下的青石板上,让砖缝里的青苔短暂地见了光。
阴沉的黑刹那间变为鲜艳的翠。
赵焱凝视见光的青苔,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他们的相遇,是上苍对他最好的垂怜与馈赠,不该让它成为彼此心中的劫数业障。
他和江念棠的十年,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每一次等待的望穿秋水,每一次见面的欣喜若狂,每一次离别的依依难舍。
诸般滋味,他努力抓住过,珍惜过,享受过,不曾浪费一分一毫。
聚散无常,天赐皆礼。
此生无悔。
*
赵明斐当夜一晚没睡。
江念棠单独见的赵焱,特地选在明府后花园的湖心桥,他的人想过去偷听都没地方藏身。
赵明斐躺在紫极殿辗转反侧,脑海里不停地在揣摩他们说了什么。
探子看见江念棠送了一只风筝给赵焱,赵焱哭着收下。
他们从前就用纸鸢传信,这回难道又在谋划什么事儿。
赵明斐如今已方寸大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分析。
即便李玉反复跟他保证,赵焱是一个人离府的,纸鸢没有任何特殊记号,他的心依旧不踏实。
除非江念棠本人现在就在皇宫,在他眼前。
他能看见的,摸得着。
赵明斐内心烦躁,干脆起身。
令人掌灯,又抓过红木架上厚实的披风盖在身上。
他走到殿内的檀木书案前,取来丹青色彩,开始提笔作画。
随着画卷上的人物渐渐完善,他的心不知不觉沉了下来。